母想了想,這王夫人的心思若一直按著裝糊塗,還不如今日索性點明瞭來說,便道:“雖說這孩子的婚姻大事,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我得把話擺在前頭,寶玉的婚事,薛家,絕對不行。”
王夫人愕然抬頭,滿目驚疑地看著賈母。
寶玉的終身大事,王夫人想過種種的可能。自古以來都是父母之命,她這個親孃還在,就算寶玉從小就跟著老太太身邊過著,卻也不由得老太太一個人拿主意。故而當老太太露出對林家的那丫頭幾分意思後,王夫人這裡就時時地像是繃緊了弦一般。
可今兒個,卻是婆媳兩個頭一次把寶玉的親事放到檯面兒上來說。王夫人再沒想到想是,賈母竟然能說得這般直白。而且,絲毫沒給她說“不”的餘地!
寶釵有什麼不好?寶釵容色出挑,性情沉穩大度,又是個知書識禮的。這幾年在府裡住著,與寶玉相處也好,時時還能規勸寶玉唸書上進,對自己恭順有加。
更何況,薛家幾代皇商,家資鉅富,據著王夫人看來,少說也得百萬以上。最妙的是,薛家的蟠兒,從前是個不成器的,如今被一通牢獄之災,聽著哥哥嫂子的話,竟好像蟠兒隱隱有些廢了的意思。王夫人想到這裡,就已經心動非常了。
何況現如今薛家的大事小情,都是寶釵幫襯著,往後呢?一個已經幹不了事兒的兒子,一個有能力的女兒,薛姨媽的心,往那邊偏可還不一定呢。
這樣的女孩兒,往哪裡去找?等寶釵一嫁進來,那薛家的財富不就都進了賈家,也都進了自己的私庫麼!
賈母見她目光微閃,臉上神色雖說木然,卻仍可看出幾分不忿。
當下便冷笑道:“你只知道寶丫頭是個好的,可你想過沒有,往後寶玉要不要出仕?出仕以後要不要岳家的扶持?寶丫頭千好萬好,出身一條兒就足以低別人一頭。難道往後,你要讓人提起寶玉來,就先說他有個商女的嫡妻?”冷哼一聲,又道:“再有你那好侄子薛蟠,可是能夠對寶玉有助力的?我的話擺在這裡,寶玉是我的命根子,你若是敢隨隨便便就跟誰定下了什麼,趁早去說開了,也不要誤了人家的好女孩兒,更不能害了我的寶玉。”
說罷,又冷冷地看向王夫人道:“我不管什麼姻緣天定,寶玉的親事我心裡有數,不許你們擅自做主。你若要有什麼話,只讓你老爺過來一起說了。別的我不管,可寶玉從小兒就在我跟前,你們不許隨便碰他。”
王夫人臉色憋得通紅,垂在身側的手攥的死緊,指甲已經掐入掌心,帶來一陣刺痛。
恍恍惚惚地出了賈母的屋子,隱約聽見裡邊賈母吩咐:“鴛鴦,等明兒個讓人接了玉兒過來。她璉二嫂子如今悶在屋子裡也沒事兒,讓她過來玩玩兒。”
王夫人僵硬著轉頭看向那扇門,鴛鴦緋紅的衣角隱約可見,脆生生的答應也響在耳邊。聽著賈母和鴛鴦一時又說起黛玉的近況,王夫人不由地勾起了唇角。老太太啊老太太,你一心要讓個福薄命硬的林丫頭來配我的寶玉,也得看看娘娘答不答應!
在榮國府裡,任何事情上,老太太無疑是最有決定權的。
寶玉的婚事,老太太死活看不上薛家,至於二老爺那裡,也是指不上的——他本來就是個孝子,老太太說什麼,他只有附和的份兒,怎麼會反對?再加上薛家的商戶身份,他也一貫看不上。倒是林家,雖然之前也有些不冷不淡的意思,可自從林家的姑老爺進京又封了吏部右侍郎兼任內閣學士,他就時常話裡帶著幾分敬重的意思來。
老太太的話已經撂下了,賈政這裡也不能指望,王夫人唯一的希望便是元春。如今元春貴為皇妃,又得蒙聖寵,難道自己親弟弟的婚事,還做不了主麼?老太太縱再大的能耐,難不成還敢和娘娘掰腕子?
只是,這事兒成不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