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麻包,太勞累,也掙不了兩個錢,為何不……”
葉冬葵明白她的意思,雖仍舊笑著,面上神色卻多少有些無奈:“我這不是……沒出師嗎?跟了我師父四年,我自覺已將他那一身本領學得七七八八,可他始終拖著,不讓我考出師試,我便只能當學徒——誰家肯請一個沒出師的學徒做活兒?”
葉連翹一時沒了話,低了低頭,將腦子裡那段不屬於自己的記憶翻騰了一遍。
其實說起來,她這個哥哥,並不是個逆來順受的人,趙老狗不讓他出師,無非就是想白得個勞力而已,他卻不曾獨個兒躲起來生悶氣,而是三番五次地找到趙老狗據理力爭。
前幾遭,趙老狗都是拿話敷衍拖延而已,最近這一回,明面兒上倒是滿嘴答應,待得事情到了近前,卻突然翻臉不認,一口咬定“老子從沒答應過讓你出師”。
葉冬葵想必也是煩了,不願再與他周旋,於是打算離開,只是在這之前,他向趙老狗提出,能不能算一個月的工錢給他,只當是這四年,他沒白伺候這師父一場。
這要求說穿了一點兒也不過分,然而如馮郎中所言,趙老狗如假包換是個吝嗇貨,哪裡會依?沒說兩句便蹦得三丈高,也正是在那個時候,葉連翹被他丟出來的硯臺砸破了頭。
往年間葉冬葵雖沒有工錢,但逢年過節,趙老狗的鋪子上總會發些米糧,加上葉連翹也會幫人做些針線活換錢,家裡的日子勉強還能過得下去。如今卻是……
彷彿看出她在發愁,葉冬葵伸手過來摸了摸她的頭。
“妹妹別擔心,我不會餓著你倆的。等攢夠了錢,我自個兒買一套木匠工具,咱們自己拉買賣,不比替人做工來得強?起碼不用看東家臉色不是?”
說著,還爽朗地笑了兩聲。
他這話很有點畫餅充飢的意味。
替人背麻包不是個長久的營生,他們眼下,也只是勉強能餬口而已,幾時才能攢夠了錢,買那勞什子工具?
不過……看著他臉上的笑容,葉連翹心中卻是一鬆。
這少年明明過得如此艱辛,面上卻不帶半分愁苦,反而成天樂呵呵的。一個樂觀的人,總會讓人心中愉悅,並且無來由覺得踏實。
可能是被葉冬葵的情緒所感染,她便索性將心中那點子隱憂丟過一旁,咧嘴一笑,點了點頭:“好。”
……
這年代的窮苦人,生活尤其枯燥乏味,吃過了晚飯,也不過坐著說一會子話,便各自洗漱歇下,明朝起身,又是忙忙叨叨的一天。
葉家房子逼仄,夜裡,冬葵就睡在外間吱吱嘎嘎的小木床上,葉連翹則領著小丁香住在裡間。
臨睡前,姐兒倆就著微弱的燭光,湊在一個盆子裡洗臉,舊帕子又板又硬,搓在臉上很不舒服。
“二姐,我臉疼……”
小丁香把手巾敷在臉上胡亂擦了兩下,兩條淡眉皺得死緊,抬頭委委屈屈地道。
“我瞧瞧。”
葉連翹便將她往蠟燭旁拉了拉,扳著她的小臉仔細看了一回。
小女娃的麵皮本就皴裂得厲害,眼下再被熱水一浸,隱隱地都有些發紅了。
整日冷風吹著,營養跟不上,缺乏維生素,又沒有面脂膏子潤澤,不疼才叫怪事吧?
葉連翹嘆了一口氣。
方才她在水盆裡照了一下,發現自己如今這張臉相貌真真兒當得起“明眸皓齒”四個字,尤其是那一雙嘴角微翹的唇,大冬天裡仍不見絲毫破損,飽滿紅潤,如一朵盛開的花,怨不得葉冬葵和孫嬸子都說她好看。
只可惜,她的面板卻是同樣乾裂得摸上去硌手。
“嗯……明兒我去尋孫嬸子,同她要一點搽臉膏子,你抹了就會覺得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