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酒色無度、奢靡、營造房舍逾制,彈章迭上,證據確鑿。御史們連他每日三餐要吃掉十頭羊十隻豬,每晚要費燭三百枝,每日輿洗有小洗面、大洗面、小濯足、大濯足、小澡浴、大澡浴之別,需要多少名婢女侍奉,洗浴一次,要五斛熱水等等瑣事都極清楚。至於其餘之奢侈之處,更令人咋舌。這些雖只是小事,但是如今正是國庫艱難,皇上屢次三番削減宮中用度之時,兩相比照,皇上雖然不會因此而定他的罪,但是他若還想固寵,便不能不考慮多立些功勞。否則休說入主部寺,他這個翰林學士究竟還能做幾天都難說。況且當年益州之事,蒲傳正當年也是極力贊成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果真出了事……”呂惠卿淡淡一笑,不再多說。其實他說得極為委婉,蒲宗孟的這些事情,趙頊口裡不說,心裡還是非常介意的。
“原來如此。”陳元鳳擊掌笑道:“這般說來,那蒲宗孟必不會推辭。他原是益州閬州人,做過夔州觀察推官,熟知西南情勢。而他察訪荊湖兩路,又是皇上贊可的。若再加上治平年間,因水災地震,他上章論事,斥責大臣、宮禁、宦寺,皇上自那時候起,聖心便已認可他是敢言之臣……如此說來,蒲宗孟倒是極好的人選。依學生看,今上是極重君臣之義的,又極愛惜人材,蒲傳正如今正是寵信將衰未衰之時,皇上信得過他的人品才幹,未必便不會想再給他一次機會……”陳元鳳一面替呂惠卿分析,一面連連讚歎道:“妙哉!妙哉!”
呂惠卿含笑望著陳元鳳,心裡不由得閃過一絲警惕,不過旋即釋然。做了這麼多年的宰相,他的門生黨羽其實也不少,但是真正入得了呂惠卿眼的,不過區區數人而已。而陳元鳳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其能舉一反三,觸類旁通,稱得上聰明過人。只是有時候略嫌輕佻。不過,最要緊的是,呂惠卿知道陳元鳳的前途,都繫於自己,並不用擔心他會背叛自己。但饒是如此,面對這個心腹門生,呂惠卿說話還是頗有幾分保留的。
“不過,單單蒲傳正一人,畢竟還不夠穩妥。”呂惠卿道:“我仔細回想今日文府會議及與文彥博面聖之前後經歷,總覺得有幾分不安。以履善看來,若是文彥博與司馬光鐵了心要藉此大做文章,你以為他們會在政事堂會議時推薦誰?”
陳元鳳沉吟半晌,方道:“學生以為,要猜到他們的人選說難不難說易也不易。其不易之處,是文彥博、司馬光之流自詡為‘君子’,其輩中頗有些人為了沽名釣譽不顧一切。以常理而言,若是一個人官位又高、仕途得意之時,多半是不願意去是非之地的。但人若是為了做偽君子,便不可以常理度之。說不難,是文、馬此番所謀者大,其志在必得,那麼推薦之人,必然是在朝野聲名卓著者,而且為了最大限度利用觀風使這個差使,最起碼也會是兩制以上的官員……就算他們推薦的人是呂公著,學生也不會感到意外。”
“呂公著?”呂惠卿沒想到這個方面,竟是怔住了,“呂公著……”呂公著是宋朝的名相呂夷簡之子,做過御史中丞,因為反對新法而被貶斥出朝廷,表面上看來,似乎的確已經從政治舞臺上消失了,但是現在王安石早已去了金陵,而所謂的“新法”,也已經面目全非,此老真的復出,也未必沒有可能。
“呂公著……呂公著……”呂惠卿默唸著這個名字,皺眉沉思。良久,忽然停了下來,微微抬了抬手,斷然道:“我以為不是他。複用呂公著,太麻煩了,說不定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看文、馬想的是快刀斬亂麻!”
“若是快刀斬亂麻……”陳元鳳忽然眼前一亮,道:“會不會是司馬光本人?”
“文彥博也好,司馬光也好,朝廷現在還離不開。皇上也不會準。”呂惠卿搖了搖頭。
“若是馮京呢?或者,或者是石越呢?”
呂惠卿頓時呆住了,陳元鳳也被自己的猜測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