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多慮。”王安石苦笑道:“退出朝中,許多事情,反倒看得清楚。石子明之才,若用之於正道,自是朝廷之福;若萬一有莽操之心,他三十便已得志,此後若數十年執政,真不可料。”
“貧僧此去京師,特意見過王子純,子純說,石子明似乎想取得他的支援。他有意徹底的整軍經武,貧僧看石子明之規模氣度,不在相公之下。他由改革官制入手,更見高明。如此之人,不用則可惜,不防則可懼。”
王安石聽說石越拉攏王韶,倒也不是太意外,問道:“軍制是本朝忌諱,我創議將兵法,已是困難重重,他石子明又有何良策?”
智緣低宣佛號,緩緩說道:“其中具體之策,便是樞密使吳充,亦不得與聞。所知者,無非皇上、石越、韓維數人而已。現下所知的,不過是練兵之法,恕貧僧直言,此法已不在相公將兵法之下。”
說罷便將當日石越所說練兵之法復敘了一遍,且說了王韶拒絕之意。
王安石靜靜聽完,沉思一會,斷然說道:“石子明之意,不止於此。”
智緣微笑點頭,“相公也看出來了。石子明用講武學堂與教導軍,一面是整編軍隊,培訓將校,訓練士卒;一面也是要趁機裁汰冗兵!貧僧之見,他是想先把禁軍中的冗兵裁汰到廂軍,待到禁軍事了,再來整頓廂軍,如此步步為營,不動聲色的解決困擾本朝數十年的大問題。”
“自古以來,人心只要有退步,就不會鋌而走險。禁軍裁到廂軍,軍吏雖然薪俸減少,待遇變差,卻也是技不如人,而且還有薪俸可拿,每個指揮中被淘汰的又畢竟是少數,縱有怨言,也相當有限——只是不知道石子明究竟想把禁軍控制在什麼規模?若是裁的人太多,終究還需要補助的手段。”
王安石搖搖頭,沉吟道:“大師,只要皇上有決心,有耐心,這樣裁軍,總能成功。我所擔心的,卻是講武學堂的山長與教導軍的指揮使由誰來擔任?此人若威信太高,皇上斷不能放心;若威信不高,又如何服眾?石子明遲遲不肯下決心推行,定然是在猶疑這個人選。”
智緣怔道:“相公是說石子明找子純,是想讓他做講武學堂的山長?”
“也許吧。”王安石收拾起釣具,輕嘆口氣,不再說這個話題,笑問道:“君實那邊又如何?”
“貧僧以為司馬學士不是出世之人,但是他與石越畢竟不同,會不會回京師,也很難說。”
“哦?”
智緣笑道:“方今天下,除去那些頑固無識之人,真能有主張的,不過三人而已。相公主張的是富國強兵,司馬學士主張的是富國安民,至於石子明,卻似乎是什麼都想做,他的富國強兵的主張,也包含著司馬學士富國安民的內容,也有相公富國強兵的主張。相公說開源,司馬學士說不能開源、只能節流;而石子明卻似乎是說,既要開源,又要節流。司馬學士能不能容忍他的主張,貧僧也料不到。”
這番話說得王安石也笑了,“那便且聽石越去做吧,我們回去手談一局如何?”
智緣一面接過王安石的釣具,綁在驢背上,笑道:“甚好,貧僧正好手癢。”
二人相顧大笑,離了江邊,向城中走去。才走近城外官道邊,便聽到一個揹著書簍的人大聲喚道:“《海事商報》,第一份《海事商報》,杭州最近創刊,江南十八家大商號聯合發行,有海外奇聞,有各地商情——江東第一報,不可不看。”
王安石饒有興趣的停下腳步,與智緣對望一眼,叫過賣報人,笑道:“報家,這又是什麼時候有的報紙?”
那個賣報人打量王安石一眼,雖不認識,卻也知這人氣度不凡,連忙應了一聲,笑道:“哎、這位官人,這《海事商報》是江南十八家大商號聯手創刊,前天才在杭州發行的,快馬送到江寧府,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