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表現出了他幾乎是超越這個時代的才智——他寧可忍受濫發交鈔帶來的財政性通貨膨脹,也始終堅定著保護交鈔的政府信用,民眾可以自由地用交鈔交稅。對於這一點,石越暗暗佩服不已——他當然不知道這是遠在金陵的王安石給呂惠卿的建議,退出政壇後又遭喪子之痛,王安石雖僻居於石頭城畔,但對於大宋朝的一舉一動,卻也從來未曾忘懷,他地位轉換之後,很多事情反倒看更加清楚了——所以,原本石越認為鈔銅的比率是不會出大問題的,小小的波動不可避免,但應當在可以控制範圍內。但是,人算不如天算,陝西路轉運使範純粹,這個在才能與品德上都無可挑剔的傳統士大夫,卻在無意中引爆了手中的震天雷。
“學生曾經考察過陝西路鈔賤錢貴的原因。”範翔偷眼看著石越的神色,既得意於自己的見識,又有擔心班門弄斧,略顯謹慎地說道:“學生以為陝西的局面,實是範公舉措失當造成的。因為馬價下跌,範公為了讓轉運更加便捷,預備籌措十萬貫緡錢與二萬擔茶葉,向銀夏牧馬買一千匹馬——這原本無可厚非,使牧民得市易之利,亦有助於河西之鞏固。但是陝西府庫卻沒有這麼多緡錢,而河西之民,還不肯信任交鈔,無法用交鈔交易。所以範公就出了個昏招——他下令陝西商稅只收錢,不收鈔!範公一向主張重農輕商,他以為如此既不會傷農,那些商販反正獲利容易,便不在顧慮之內。但是範公卻沒有想到,他此令一下,無吝向陝西宣告:朝廷認為交鈔不值錢!商人成驚弓之鳥,擔心這只是朝廷的第一步,接下來就可能拒收交鈔,任由交鈔變成廢紙。畢竟人人都能看見朝廷的錢鈔越發越多,物價越來越貴,陝西原本又是極嚴重的地區。於是商人買賣時開始排斥交鈔,農夫又如何能獨善其身?結果便是今日這個局面……奸商買賣鈔錢牟取暴利,謠言慢慢傳遍國內,百姓無知,只看到交鈔越來越多,物價越來越高,朝廷還在議論什麼五五徵稅,這都是在推波助瀾。各地鈔錢比跟著大變,物價隨之混亂……可笑的是,京師地方,公卿士大夫都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何事,河東路以為這些事情是奸商運錢進鈔買鈔引起的,竟然禁止銅錢入陝,結果反倒是讓百姓更加深信不疑了!他們以為是以鄰為壑,卻不知是在火上澆油!”
“他們不是在火上澆油,而是在釜底添薪。”秦觀笑嘻嘻說道,“你要說陝西的商稅收銅錢竟然讓汴京物價混亂交鈔大賤,我勸仲麟還是三緘其口的好。這些事連我聽了,都有些暈暈乎乎,莫名其妙,別人聽了,只怕要以為足下非瘋即痴。而今有人在火上烤,有人在釜底添柴,你管他是有意還是無意?不要引火燒身,才是正經。待他們烤焦了,柴燒光了,你還怕沒有賢人來滅火麼?”
範翔聽秦觀嘻嘻哈哈說著這些極為露骨的話,心中不由得一凜,暗悔自己不該賣弄聰明,他悄悄抬眼看石越,卻見石越臉上掛著一絲莫測高深的微笑,淡淡說道:“若是將鍋子燒穿了,大夥最後都要餓肚子。不過而今朝廷心腹之患,還是在益州。屋漏易逢連夜雨,有些隱患,太平無事時看不出來,定要碰上這麼一個當兒,才會一股腦地冒出來。乾脆一次全發作出來也好,不破則不立。薦仲麟為刑房都事,原是看仲麟在地方斷案頗明,好幾件大案,都辦得極出色,連皇上都誇讚過。不過現在看來,倒是我當初薦錯了,只怕你去戶房要更好些……”
範翔忙欠身道:“君子不器,學生願意在各處多磨礪些。”
“說得好,君子不器。”石越笑道,“便是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