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自家王子這種表現,雖然只是微小的表情,但卻哪裡能逃過這殿中人物的法眼——連一個斟酒的內臣,都忍不住露出了笑意;這高麗正使真是又急又氣,坐立不安,拼命地扯著懷王的袖子。那懷王兀自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怔怔地回望著他,一臉的不解。
這細微的動作早已落到了眾人眼中,蕭佑丹與拖古烈一本正經地坐著,心裡暗暗幸災樂禍的竊笑;宋朝諸臣有些在心裡偷笑,有些卻在心裡嘆氣——當今高麗國王是何等英明的人物,不料虎父犬子,竟生了個這樣的兒子。趙頊心裡搖頭,卻不免要念著王賢妃的情份,兼之高麗又宋朝重要的盟友,他亦不欲其太難堪,沉吟了一下,便招手令李向安過來,低聲吩咐道:“賜高麗國王子看盤例一如大遼使者。”
李向安不由一怔,他是用老了的內臣,知道這等破例,在外交禮儀上卻是極大的臉面,不由自主地又望了皇帝一眼,見趙頊眼中露出責怪之意,這才慌張答應了,尖聲唱道:“賜高麗國王子看盤例一如大遼使者。”
這旨意一出,高麗正使慌忙拉著高麗懷王拜謝不提,各國使者都是豔羨地望著高麗懷王二人,蕭佑丹與拖古烈卻立時變了臉色,但二人都是城府極深之人,且不願自降身份,與高麗國去爭這短長,只是交換了一下眼神,便又泰然自若了。
這時看盞者見眾人盞中已滿了御酒,連忙舉袖,在教坊樂人的樂聲當中,眾人連忙一齊舉杯,山呼道:“臣等恭祝皇太后千萬歲壽!祝皇帝陛下千萬歲壽!”
這畢竟不是正宴,這時起便不再按正常的禮儀了,李向安朝一個教坊使使了個眼色,便聞樂聲悠然響起,一隊雪膚花容的歌伎魚貫而入,幾聲鼓點之後,眾伎翩躚而舞,宛如嫩柳搖風,羅袖動香。看得眾人心馳神搖,如痴如醉,幾乎不知身在何鄉。在歌舞之中,只見內侍宮女們穿插往來,不斷給眾人倒酒上菜,沒過多時,殿中眾人,竟多有些醉意了。
趙頊這些天來,一直被益州、朝中局勢折騰得心神不寧,睡不安寢,今日難得心情歡暢,禁不住多喝了幾杯,他雙頰微酡,看著殿中眾人中,只見司馬光雖然頻頻舉杯致意,卻都只是微觸嘴唇即罷,小黃門與宮女們從他座前經過,亦絕不停留,顯然都是知道他杯中滿滿,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
因笑著對李向安道:“久聞司馬君實不善酒,平素向少留意,看來竟是不假。你去告訴他,以漿水代酒便可。每每舉杯而不得飲,豈不難受麼?”
李向安連忙答應著去了。
趙頊又將目光轉到蕭佑丹身上,笑問道:“衛王這番來汴京,可覺東京有何變化不曾?”以往宋遼雖然國力相當,但宋朝在心理上總佔著劣勢。但今非昔比,此長彼消,趙頊自覺如今大宋萬國來朝,國勢興盛,兼之多喝了幾杯,言語中,不免便有幾分炫耀與自得,甚至還夾帶著一些傲慢的語氣。
蕭佑丹是何等人物,又豈能聽不出話中之意。他淡淡一笑,微微欠身道:“臣至汴京不過一兩日,惟覺汴京之繁華與十餘年前無異。”
趙頊笑道:“衛王不曾見今日之煙花麼?單是此物,十年之前,汴京便是沒有的。過兩日,朕叫人陪衛王到處走走,好好瞧瞧今日之汴京。封丘門左近,住了不少西夏貴人——朕聽說衛王曾經出使過靈武,說不定還能遇上故人……”
蕭佑丹自是聽得懂趙頊話中隱含的暗示,他以衛王之貴而出使南朝,自是不能在宋人面前示弱,使志得意滿的宋人更增驕氣——休說這樣本來就有辱大遼尊嚴,而且若是一味的示弱,只能讓宋人不知進退,野心膨脹起來,又要覬覦幽薊,到時所失者更大。他心中念頭轉過,便決意向宋人潑潑冷水。因又欠身道:“如此便要多謝陛下。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