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計劃只能用“瘋狂”來形容。
“石帥、高帥。”劉昌祚沒有理會高遵裕話中的嘲諷,不卑不亢的說道:“這是奇計。奇計能成功,需要對敵我雙方心理進行準確的推測,需要保守秘密,也需要一定的膽量與運氣。此計若能成功,則是我軍對西夏幾十年來未有之大捷,必能打擊敵人銳氣,提升士氣。若是敗露,純粹的騎兵突圍回境,雖然會有所損失,但是絕不會是完敗。除非敵人能料到我軍之進攻,預先設伏,但是下官以為除非諸葛武侯再生,否則絕無可能。”
高遵裕正欲斷然否決,忽然看見正在沉思的石越,心中一動,把到了嘴邊的話收了回去。反不懷好意地問道:“石帥,你的意見如何?”
石越向高遵裕微微頷首致意,方轉過臉去,問劉昌祚道:“劉將軍,本府是文臣,若道臨陣決斷,攻坡拔寨,非本府所能。子曰: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故劉將軍之策,是否可行,本府暫時不能決斷。”
眾人不料他坦陳“不能”,不由都是一愣。吳安國更是嘴角微揚,不屑之情見於言表。
卻聽石越又繼續說道:“但是為大臣者,可不知戰陣,不可不知戰略。為將者亦如是,臨陣殺敵,所向披糜,攻必取,戰必克,此只得謂通戰術,是為大將之材,而不可謂名將之材。名將者,必知兵者國之大事,上兵伐謀之道。”
“迂腐酸詞。”在場幾個人的心中,都不由同時冒出這個詞來。
石越卻突然問道:“劉將軍,你可知道什麼是戰爭?”
“什麼是戰爭?”劉昌祚不覺愕然,答道:“戰爭不過就是殺敵而已。”
“非也。劉將軍目下不能為名將,是不知戰爭之道。戰爭的手段是殺敵,但其目的並非殺敵。戰爭的目的,是要達成一定的目的。這個目的有大有小,但是任何小的戰爭目的,都要服從於整個國家大的戰略目的。一切戰鬥,都只是達成這個目的手段,所以古今以來,有雖敗猶勝者,有雖勝猶敗者。能促成戰略目的的實現,即便是敗了,也可謂之勝;若影響了戰略目的的實現,既便是勝了,也是敗了。名將的素質,不僅是要能攻必克,戰必勝,而且還要懂得從整個國家的大局來權衡每一場戰鬥的意義,而不是追求一場戰鬥的勝利,來謀求爵賞。”
石越的這番話說出來,高遵裕似懂非懂,第五忠與高倫不知所云,但在劉昌祚與吳安國以及站在一旁的文煥的耳中,卻猶如一聲驚雷,直接擊開了他們以前曾未想過的領域。
劉昌祚恭謹的向石越行了一個禮,道:“下官謹受教。”吳安國的臉色,也變得恭順許多。
文煥忍不住插嘴笑道:“怪不得古之名將,出則將,入則相。而本朝亦有一二之人,懂得石帥所說的道理,只不過從未能說得如此透徹明白。”
“哦?”
文煥笑道:“這就是學生受命來見山長的原因。只是不料竟然與樞府公文、章祭酒的書信同時到達。請山長先拆閱樞府公文與章祭酒書信,學生再敘來意,最後再來議這天都山當取不當取不遲。”他一時興起,竟然用舊稱稱呼起石越,直稱“山長”。
文煥來往石府,從石越遊已非一兩年,石越自然是知道這個武狀元性子中頗有輕佻處,卻是不以為意,笑著吩咐一聲,石樑連忙從閣外進來,遞上小刀,然後又退了出去。石越用小刀先把樞密院的匣子開啟了,取出放在裡面的公文,閱讀起來。
這一讀,卻是非同小可!石越的臉色,立時嚴肅起來。
他細細讀完,又拆開章楶的書信,先是匆匆讀了一遍,讀完之後,又從頭到尾細細地讀一遍,方將書信揣入懷中。然後抬起頭來,向文煥說道:“你是受章祭酒所託前來?”
“學生是受章祭酒與小王將軍之將令,前來向山長說明此事。”文煥欠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