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越雖然知道李丁文說的都是此時的人心,但卻依然無法釋懷。他默然良久,方沉聲道:“無論如何,我定會上疏反對。國庫本來就並不寬裕,西南用兵,卻是個無底洞。”
“我料斷不會有用。”李丁文毫不留情地潑著冷水,“當此之時,人人能看到的,不過是西南易定耳。況且公子若上疏,惟有更遭人嫉恨,難道天下之功,只許公子立得,不許旁人立麼?”
“司馬君實……”
李丁文苦笑著,將邸報遞給石越,“公子看看邸報下面那一段……”
石越接過來讀時,便覺腦袋嗡地響了一下。“司馬君實告病?!”
“千頭萬緒,多半是被累倒的。”李丁文搖頭道:“司馬君實告病,文彥博孤掌難鳴。他將這些發給公子,自然有他的用意。但文彥博老矣,且畢竟是樞密使,豈能干預尚書省之事?而其餘的朝中大臣,能看到呂惠卿之策會激致叛亂的不少,能看到西南叛亂不易平定的,如今卻是少之又少。而今雖然連平乞弟之軍都尚未出然,但大宋的一隻腳,卻是已經踩進這泥潭中了!”
“且盡人事,聽天命吧。”石越捏著那張邸報,指甲幾乎將紙背掐透。他自然會上疏,但是他也明白,他遠在陝西,想要改變一個由宰相力主推行的政策,其希望微乎其微。
“朝廷對乞弟用兵,可能亦會等到春季……”李丁文沉吟道。
石越不由得眼睛一亮,彷彿看到了一線希望。若能早定西夏之事,在朝廷明頒詔令之前回汴京……但他隨即便無奈地搖了搖頭,西夏又豈是“早定”兩個字可以輕易解決的?
“且看耶寅回報罷。”
興慶府。某處。
耶寅低著頭,跪在暗紅的地毯上。十步以外,秉常坐在一張鋪著虎皮的大椅子上,打量著這個從宋朝歸來的年輕人,葉悖麻的兒子。
在一個多月前,秉常設法繞開梁太后,向石越派去了密使,希望能夠了解石越的底線,看看是否能夠與宋朝達成和議。戰爭絕無勝利的希望,這一點秉常已經瞭解得清清楚楚,但是,無論如何,他也要盡最後的努力。
一個多月以後,密使回來了,還帶回來一個人。
這個跪在自己面前的人,就是葉悖麻的兒子,也是石越的“幕僚”。據說,這個耶寅是主動求見石越,要求隨密使回來面見自己的。出乎秉常意料的是,耶寅一見到自己,竟然是以臣禮參拜。
“你便是耶寅?”
“臣。”
“令尊是葉悖麻?”
“正是先父。”
簡短的對答之後,秉常沉默了一會。
“葉將軍殉國,是國家失一棟樑。”秉常感慨地說道,所謂“國難思良將”,秉常的確很困擾於人材的凋零。“你是在西平府城破之時被俘,而後入石越幕府的?”
“陛下明鑑,臣苟且偷生,不過負國恨家仇,欲有所為也。”耶寅咬牙道。
“我聽聞石越為人精細多智,你又如何入得他幕府?”秉常狐疑地問道。
“行大事者,欲招攬人材,不宜過於挑剔。石越入西平府後,網羅吾國為梁氏所抑、素不得志之文武計數十人,或薦之為官,或舉之為將。無非是收攬人心,網羅豪傑之意。其蓄臣,不過是備非常之用,非引為腹心者。臣亦算不得入其幕府,不過暫隨其府中,以備諮詢而已。”
秉常再度默然。石越的舉措,他也有所風聞。據說石越在宋軍佔據的西夏各地都張掛了求賢令,無論是文是武,只須有一技之長,或德行可取,無論自薦或是他薦,皆得舉之為官。許多在過往西夏統治時不得志的人,紛紛投效宋朝,成為幫助宋朝統治地方的得力助手。對比起自己身邊的人材缺乏,秉常自然是感觸良多。
“既是如此,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