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他這種人,若是吃了上官的臉色,便能若無其事;但若是吃了下位者的臉色,卻不免要百般的煩悶與氣惱。
氣沖沖的走進中堂,管家小心翼翼地湊上前來,說道:“老爺,有京師的來信。”
“什麼京師的來信?不看,別來煩我。”彭簡大聲喝道,停了一會,又對管家喝道:“把家裡的那些歌姬,每人打十板子。”
管家完全不知道那些歌姬怎麼就惹著彭簡了,只是當時家養的歌姬地位低下,被主人打罵,實在是尋常不過的事情,管家也不願意為這些女孩觸彭簡的黴頭,連忙答應:“是。”可憐彭家的歌姬,無辜便要受池魚之殃。
管家剛剛走到大廳門口,又聽彭簡喝道:“回來。”他連忙又跑了回去,聽彭簡訓道:“你跑什麼跑?”當真是動輒得咎。
管家也只能暗叫倒黴,連忙給自己打了幾個耳光,低聲下氣的說道:“小人知錯。”
彭簡皺著眉毛看了他幾眼,不耐煩的揮了揮手,“算了算了,方才你說京師的信,什麼信?”
“是京師的表舅爺來的信。”管家連忙把信遞上。
彭簡接過信來,拆開細讀,才讀到一半,不由喜笑顏開,原來這封信中,才說到石越此時的情況,並不樂觀。“原來這小子竟然也有倒黴的一天!哈哈……”彭簡一面拿著信,搖頭晃尾的往書房走去,“石敬塘之後,有異志……”突然,一個念頭從他腦中閃過,他連忙衝到書房,鋪開一張白紙,也來不及磨墨,便用墨筆沾點唾液,把在楚雲兒家看到石詞默了出來,細細研究。
對著好首詞,反覆讀了幾遍,彭簡的臉上,不由露出了一絲驚喜之色,他忍不住自言自語的說道:“好你個石越,難不成真是石敬塘之後,居然敢寫反詞!”一面又取出一支硃筆,在石越盜用的張元幹的那闕《賀新郎》上圈點。
“故宮離黍?誰的故宮?這興亡之嘆,從何而來?……崑崙傾砥柱?我大宋還好好的,石越到底在感嘆什麼?……什麼又叫天意從來高難問?……什麼又是萬里江山知何處?”彭簡一面寫,一面又驚又喜,驚的是石越寫出如此詞來,只怕當真是什麼石敬塘之後;喜的是這麼一宗大富貴,竟然落到了自己手上!
喜不自禁的彭簡,一面叫來心腹手下,暗暗監視石越家眷和楚雲兒住所,一面趕忙寫了一份彈劾石越的奏章,用加急密報,連夜急人送往京師。
※※※
汴京大內。
這些天來,趙頊受到的壓力,越來越大。誠如《汴京新聞》所說,這次的事件,肯定就是有人在陷害石越!但是是誰在陷害石越是一回事,陷害的內容有沒有可能是真的,是另一回事!如果石越真的是石敬塘之後,既便他本人沒有野心,但是這種謠言出來後,若是石越權勢日重,就難免有一天某些貪圖富貴之輩,給石越也來一次黃袍加身!這種謠言只要存在,總會有人想讓它變成真的。但是趙頊也不願意就這樣殺了石越或者不再重用石越,如果不是真的,趙頊可不希望遭到後世的譏笑,此外顧念到與石越的君臣之情,石越這個人人材難得,都讓趙頊不願意冒然做出任何決定。
這些天幾乎每日都要召見石越,與他隨便談談,瞭解他對一些政務的想法,更讓趙頊越發的珍惜石越這個人材。但是關於遼事,他卻不願意問石越的意見,因為戰爭是野心家的機會,他不希望石越在這件事上,加重他的疑惑。
“國家現在的狀況,臣自出知杭州後,感受越發的深刻,如今的大宋,養兵百萬,卻常患無兵可用;賦稅多如牛毛,卻常患國用不足;官吏十倍於古,卻常患無官可用;百姓便遇豐年,也往往今日不知明日的死活……”
“卿回去,可好好想想,有沒有什麼辦法改變這種狀況。趁著現在還得及,咱們君臣合力,還可以改,可以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