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不過是個引子。太后根本還是想為唐康等人說情,若是后妃,他早就直斥為“干政”了,但太后地位卻畢竟大不相同,當下只得堆滿笑容,耐心解釋道:“以朕的本心,當然不願意處罰他們。不過國家自有法度,總要依著規矩來才行。否則,既不能服眾,開了先例,更是後患無窮。擅調兵、擅殺,都是關係極大的大事。唐康這人,朕以為是有大將之材的,果敢、艱忍,也有擔當。他這個年紀,到戎州那種地方當官,換成旁人,還不知怎麼個哀天怨地,到了任上,要麼便是自暴自棄,要麼便是百般鑽營想著早日逃離苦海,偏他就能做出番事業來,這已是能為人之所不能了。只是年紀畢竟太輕了,有點心高氣傲,目中無人,在戎州時,與上司、同僚都相處不好,益州四司衙門便沒少彈劾他——如今更加是膽大妄為了,幾千人,說殺就殺了。朕看公綽為將時,也不是他這般好殺的……”
高遵裕聽皇帝說著唐康,心裡頭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在熙河打拼了十來年,真正和西夏打起大仗來,卻沒有自己的份了。在外待罪這麼多年,眼見著後起之秀一撥撥地起來,心裡更不是味道。這時候聽皇帝誇唐康是“大將之材”,正失神間,不留神皇帝竟說到自己,不覺一陣慌亂。卻聽皇帝又說道:“當年公綽取岷州,生怕士卒濫殺百姓冒功,戰前下令:生獲老幼者與得級同。便是這點仁心,數萬人得活。至今岷州還有為公綽立生祠的。唐康年紀輕輕,做事卻不肯留半點餘地——他一聲令下,殺掉這數千人,身上不知揹著幾萬人的怨恨呢。”
皇帝忽然誇起高遵裕來,不僅高遵裕,在座所有人都吃了一驚,不知道皇帝心裡打的什麼主意。高太后對自己的家人一向嚴厲,高遵裕雖然是叔叔,但也不肯假以辭色,因道:“取岷州是王韶的功勞,與他何干?倒是這幾萬亂軍眷屬,官家打算如何處置?”
“這一軍之眾,也不是全部作亂的。凡不肯附逆而被殺的,照例進忠烈祠祭祀,自不必論;逃走的,也法外開恩,赦免其家屬——不過這些也難以甄別,只能少冤枉一人算一人。其餘眷屬,死罪可以赦免,但是流放是免不了的。只是這人實在太多了,朕想借著太后壽辰,下一道德音,凡家裡有五十二歲以上老人的,一律赦免不問……”
趙頊這話一出口,眾人便已經知道,他根本無意再興起波瀾,本來幾千家被謫戍,一定會搞得河北路雞犬不寧,而且這麼拖家帶口遠赴異地他鄉,這不同於移民——朝廷是不可能給錢的,路上少說也要死一半以上的人口,到了他鄉還要面臨種種更艱難的問題,最後能活下來的,能有十分之二三,就算是不錯了。但這道德音一下,幾乎等於便是赦免了六七成甚至更多的叛軍眷屬。這於穩定人心,自然是有好處的。而且理由也算是冠冕堂皇,朝廷也保持了尊嚴。
“官家這是仁厚之心。治國便要這樣,到底要以寬為政……”
高太后的這番話,趙頊卻不以為然,他搖頭笑道:“石越曾和朕說過諸葛亮治蜀之事,不審勢則寬嚴皆誤——本朝真宗、仁宗兩朝,便是以寬為政的,到朕手裡,應當嚴一嚴了,否則文恬武戲,必致千載之患。”
這番議論卻不對高太后的胃口,她不悅地板著臉,道:“官家熟讀經史,自古以來,可見過嚴刑酷法能出太平盛世的?石越也是書呆子,諸葛亮那是亂世之法,豈足為萬世師?”
“西夏還佔據河西走廊,眼見著要兼併西域,恢復國力,他日難保不又成中國之患;幽薊尚在胡虜之手,河北門戶洞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