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悠悠嘆了口氣,道:“官家道我這麼狠心麼?我哪能不心疼孫兒孫女的?”
趙頊勉強笑道:“母后……”
才說了兩個字,便被高太后打斷,“官家不用說什麼,六哥是不能不教的,他是儲君,自小要有人管了,對禮法規矩有了敬畏忌憚之心,將來才不至於為所欲為。否則他將來做了皇帝,誰能管得他住?今日犯了錯,到宗廟跪三個時辰,那是輕的。將來犯了錯,奈宗廟、天下何?”她頓了頓,又道:“向氏、朱氏,都是婦人見識,只知道疼兒子女兒。我若應了她們求情,哪怕是減輕一點,這幾個孩子便知道有所依靠,將來定然還要無法無天,日積月累,只怕再也沒有人管得住。所以我只能做個惡人,罰狠一點,讓他們曉得厲害——我暗地裡早已吩咐了陳衍,看他們不行了,便宣詔赦了他們。況且,有十九娘在那裡,其實也不用擔心他們會吃虧……”
高太后兀自娓娓向兒子訴說著心曲,不料趙頊一面聽著,一面便覺得腦袋越來越沉,忽然,便見他身子一仰,倒了下去。
*
“陛下,還請安心保重龍體……”睿思殿內,呂惠卿與文彥博伏在皇帝御榻之前,委婉勸慰著皇帝。趙頊忽然在保慈宮暈倒的事,只有極少的人知道——為了防止引發動盪,高太后果斷地封鎖了訊息。幸好,在太醫的急救之下,趙頊很快便甦醒了過來。但是,醫官們卻沒有一個人說得清皇帝到底得了什麼病,只是開些調養的方子,讓皇帝靜養。但趙頊卻不能“靜養”,他移至睿思殿後,趁著宮門還未關閉,便派人急召呂惠卿與文彥博入宮。儘管太醫們都避重就輕地說些寬慰的話,但從他們模稜兩可的話中,趙頊便已經預感到,這次的生病,沒有那麼快好起來。既然這樣,有些事情,他便不能再拖了。
“朕不是什麼大病,但只怕也沒這麼容易好。”趙頊淡淡地笑道,“太傅與丞相,是朕的左膀右臂,朕希望你們二人能和衷共濟。”說到這裡,他停下來,歇了一下,卻用目光制止了呂惠卿與文彥博插話,過了一會,忽然嘆道:“今日蕭佑丹說的話,朕一直耿耿,一直耿耿!”
“陛下不必掛懷。”呂惠卿連忙寬解道,“物價騰貴,無非是因交鈔發行過多。但這種狀況,亦不會持續太久。若陛下能用臣之策,臣敢立軍令狀,一年之內,可平西南夷之亂,熄益州之兵。兩年之內,必令國家財計回覆正常。”
呂惠卿說出如此幾乎是孤注一擲的話來,連文彥博都大吃一驚。但呂惠卿自己卻是心知肚明——果真一年之內還不能平定西南夷之亂,他有通天的本領,只怕也捂不住這鍋到處冒泡的沸水。與其這麼著讓文彥博、司馬光等人到處制肘著自己,慢慢被耗死,倒不如孤注一擲,若皇帝不肯用他之策,到時候他也有話說——此時他還不知道王安石已經婉拒復出的訊息。
“丞相有何良策?”趙頊也覺得意外。
“西南之兵不熄,朝廷財計便不得不靠增發交鈔維持。而益州之亂,正源於用人不當。將領無能,不止累死三軍,還拖累了朝廷。陛下試想,西南夷所居,不過彈丸之地,以王師百戰之餘,豈有屢戰屢敗之理?臣的主張,還是請陛下用王厚、慕容謙為將。若其不效,臣願與之同罪!”呂惠卿一次一次地加碼,增大賭注。
“陛下,軍國大事,不可兒戲。”文彥博這時再也無法坐視,嘶聲道:“呂相公將一路之安危,繫於區區二將身上,若果真有何萬一,便誅呂氏全族,又於事何補?臣以為,要平定西南夷之亂,還須三管齊下。一面朝廷要發兵征剿鎮壓,一面要暫停熙寧歸化,招撫分化西南夷,除此以外,還要善擇益州路牧守,以防禍起蕭牆。益州之亂,非徒用兵可定者。請陛下三思!”
趙頊凝視文彥博,道:“朝廷不是已經用王介甫做觀風使了麼?太傅以為王厚、慕容謙不可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