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熙寧六年兩浙路提點刑獄是何人,一時無法證實,但是熙寧七年是晁端彥無疑,此人與蘇軾有詩詞唱和。故仍假定此時晁某為提點刑獄。”
好一個“史冊確有其人”!這樣的考證,在《新宋》中,比比皆是,從官制到禮儀,從廟堂到勾欄,都努力進行著準確的描寫。因此,若要架空起來,則必須落實下去。這是一個原則,應該為更多的學寫這類幻想小說的作者認真學習。這就引出一個推論:《新宋》是很“硬”的。在本質上,它與劉慈欣的《球狀閃電》、《全頻帶阻塞干擾》是一類的。隨便說一下,關於硬科幻與軟科幻之爭的問題,可能是無意義的。以社會學為基礎的科幻,到底算硬科幻還是軟科幻?《新宋》可以從側面提供一個答案。甚至,它為科幻與奇幻之爭,也提供了一個參考系。不管怎麼說,在當今的幻想類作品中,技術細節的欠缺,的確已成為很大的制約問題。一些作者主觀臆造出了很多奇怪的東西,但沒有現實合理性的支撐,讀起來就不那麼爽了。真實性是閱讀審美的需要。我想,《新宋》受到歡迎的原因之一,便是它的這種硬度吧。
但,這是否僅僅是一個技術問題呢?如果是,那麼,我們進行簡單的純硬傷的討論,那便足夠了。如此一來,又很無趣了。我個人認為,最可怕的一種情況,便是讀者糾纏於硬傷,而作者也沉湎於此。《新宋》是否有過度技術化的趨向呢?有時候是有的。作者在還原事實方面的執拗,使我想到了那些一味求硬的硬科幻作家們。《新宋》的作者有時也會不自覺地犯錯誤,然後,又十分慚愧地警醒過來,惴惴不安地告訴讀者:桑充國言“現在是六月”,茲改為“現在是夏季”,行文一時圖快意,失於考慮,望諒。
因此,作者處處給人的感覺,彷彿他的最大擔心,就是歷史知識的缺陷,怕在這方面被人笑話。但是,這不僅僅是一個純技術問題。無論怎樣,《新宋》走出了硬傷困境,它是一部充斥著才情的小說。從它的主題和敘事上看,不管作者怎樣關注技術,小說文字自身卻會極其自然地偏離技術,朝著更微妙和更深刻的方向發展。作者說,他並不是想賦予架空歷史小說一個偉大的使命或者是沉重的主題。然而,《新宋》一旦產生了出來,就由不得作者了。它本身仍然被賦予了許多東西,那都是超出技術的,而成了文化的一部分,這可能是具有不同社會背景的讀者更感興趣的,也是它震撼人心之所在。
當然,從我個人閱讀的方面,我也更希望看到,書中有更多的知識性介紹,使讀者更多地與熙寧二年到七年的情景和生活交織在一起,讓讀者更加切身地感受宋代生活中鮮活的一切。但書中的一些細節,還稍顯平面,而不能立體起來。還有一些細節,是為著某個情節而服務,而不是為著它們自身的存在邏輯。
小說
《科幻世界》的編輯在囑我寫這篇評論時,對我說,看《新宋》時,要看新版,而不要看舊版,舊版是不能看的。後來我看了後,感到的確是這樣的。看了新版的第一感覺,就是小說味道濃了,從第一句話起就濃了。
如舊版開頭第一段是這樣寫的:我完全不記得我是怎麼樣來到這個世界了。但是當我知道自己居然成為又一位回到古代的同志,並且是回到了被陳寅恪稱之為“華夏民族之文化,歷數千年之演進,造極於趙宋之世”的北宋時,我又昏過去一次。
而新版是這樣開頭的:八百二十九份殿試試卷摞成高高的一堆,放在崇政殿的御案上。趙頊坐在御椅上,手執硃筆,親自檢閱試卷,這是他登基以來第一次主持殿試。宋朝的第六代皇帝,此時不過二十二歲,身上有著年輕人特有的伴著稚嫩的朝氣。
後者無疑是更具有文學色彩的開頭。這種東西,對於一部小說來說,是非常要緊的。它也即是語言的問題。正是這樣的處理,使得讀者有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