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
他把那個奄奄一息的女孩子,摔進了波濤起伏的湖水裡。可能經冷水一激,那個垂危的苦命人,從死亡的邊緣驚醒過來,睜開了眼,立刻意識到馬上有被淹死的危險,她恐怖地呼救,但是一張嘴,灌滿了水,只是把最後一點希望,寄託在蘆花身上,把眼睛死死地盯住她。
“她能活,她不該死的,救救她吧,求你們搭救她一把吧!”
那個女孩從波浪裡又躥出個頭來,望著蘆花,把她當做救星那樣祈求和盼望。蘆花看那個嘿嘿冷笑的人販子,根本無動於衷,她自己也不知從哪裡來的勁頭,縱身朝湖裡那個掙扎著的女孩子跳去。
人販子登時大怒,火冒三丈地在船板上跺腳大罵:“這個找死的貨!”搶過撐船的竹篙,朝著那根本不懂水性的蘆花戳去。“我叫你也活不成。”
蘆花終於拉住她的同伴,要不是那個船工奪住竹篙,要不是那些姐妹圍住了瘋狂的畜生,要不是一股洶湧的激流,把她們和船隻衝開離散,蘆花的故事早在四十年前就結束了。於而龍想:“高歌,也就省得你拍桌子審訊什麼是包身工了。”
載著包身工和那個活閻王的船走遠了,一對苦命人總算僥倖,靠一捆漂浮過來的蘆葦,她們才免遭滅頂之災。可是蘆花被人販子的竹篙,在腿上紮了個窟窿,鮮血染紅了褲腳管,也染紅了她俯臥的蘆葦。看來,她救活了別人,自己倒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生活總是這樣來懲治那些善良人,好心未必能得到好報,這已經不是什麼新鮮事了。
虧得那天,於二龍一家早一點出來,因為船上既沒吃的,也沒燒的了。應該說:救了她性命的是那捆蘆葦,她為什麼姓蘆名花,是含有一點紀念的。二龍的媽媽打算撈起那捆蘆葦,好留著當柴燒,沒想到蘆花昏昏沉沉,神志不清,還死死地摟住那捆救命的蘆葦,於是她招呼兩兄弟把蘆花拉上船。
至於她那個同伴,倒比她早一點得了救,她就是後來被王緯宇鍾情的四姐,也就是於而龍今天清晨在陳莊見到的,戴著孝花的珊珊娘啊!
他們把蘆花抱上船,正是紅豔豔的太陽,往西天波濤裡沉沒下去的時候,滿天彩霞燒得通紅通紅,映照在海洋般遼闊的石湖上,金色的浪花不停地起伏翻滾,折射出無數道跳躍閃爍的光芒。那明亮得出奇的晚天,照亮了破舊的漁船,照亮了貧窮的船艙,也照亮了苦命的蘆花。不知為什麼,所有物件都塗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因此,她那襤褸的衣衫,憔悴的面色,以及滿是胼胝的手,和身上新的創傷,舊的鞭痕,是那樣吸引了這一家母子三人。二龍娘給她梳理著髮辮,嘆口氣說:“是個苦家孩子啊!”
蘆花隨即甦醒過來,也許她從來不曾被人撫慰過吧?睜開了眼,看著這一家人,沒有露出什麼新奇意外的感情,相反,倒像長途跋涉,歷經坎坷崎嶇的道路,終於回到了家,找到了歸宿似的安心踏實,又昏昏沉沉地安睡過去。
從此,他們那艘破船上,又多了一張吃飯的嘴。路旁的野草,例如馬齒莧,生命力就是相當強勁的,據石湖流行的傳說,甚至神聖的太陽,也曾在它肥厚的葉子底下,躲避過敵人的襲擊,所以太陽不得不允諾它,越曬,長得越旺盛,越旱,活得越結實。它真不愧為植物界的一位強者,踩倒了,伸直起腰,壓彎了,挺立起頭,即使在冰雪的積壓下,在寒冬的淫威裡,它根部也是綠瑩瑩的,帶著青春的氣息,而且嫩芽新葉,正等待著破土而出,蘆花,就這樣奇蹟似的活了過來。
於而龍想起她第一次真正的笑容,當他們弟兄倆像兩隻魚鷹合夥從湖裡捉上一條大鯉魚,扔給坐在後梢的蘆花時,她嘴角和麵頰不自然地抖動著,大概她果真不會笑,先是有些發窘,但終於似笑非笑,露出牙齒,粲然地漾出兩個旖旎的酒窩。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