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製成,果然不是書上記載的曲頸琵琶。這二人都不知道,其實中國南北朝的曲頸琵琶,正是這種阿拉伯樂器烏德的中國變種,它的歐洲變種就是所謂的詩琴。
烏德琴在阿拉伯號稱“樂器之王”,在古典吉它流行之前,它的歐洲變種曾經風靡整個文藝復興時代,而烏德琴本身直到千年之後,也是阿拉伯地區的重要樂器,這種樂器無論音色音拍,都與中國傳統的音樂大異其趣,因此桑梓兒對它好奇,也不奇怪。當下兩個女孩子一邊比劃一邊彈琴,梓兒也把那一點煩心事拋到九霄雲外了。
這時候桑梓兒才意識到阿旺是石越送來的,便免不了問起情由,阿旺便把前因後果說了一遍。梓兒聽到阿旺竟做過清河郡主的琴師,也見過王丞相家的小姐,免不了又要勾起心事,時不時裝做不經意的詢問這兩個“情敵”的點滴,阿旺本不過是一個女奴,輾轉被賣,各種各樣的主子見得多了,也從未見過如梓兒這般毫無心機,待人誠摯的主人,她知道梓兒的心事,便免不了有意無意的開解,暗示她在石越府上住過幾日,知道石越對她頗有情意——實則她根本不知道這碼事,不過既然她剛剛在石府呆過幾天,說出來的話自然頗有權威,倒引得桑梓兒心裡十分高興,二人竟是說不出來的投緣。
梓兒聽到阿旺也曾讀書識字,便拉著她去看自己家的藏書。桑家本就是富豪之家,而且還是大宋最大的印書坊的業主,加上石越曾做過直秘閣,而桑充國又是大宋第一大學院的山長,她家的藏書之多,根本不是尋常人家能比。桑家在後花園中專門修了一座三層的藏書樓,因為在樓前有一座亭子,亭中放了一把鐵琴,大才子晏幾道題寫的樓名便叫“鐵琴樓”。
阿旺雖然出入王府豪門,對鐘鳴鼎食之家的排場也算是習以為常了,可畢竟身份卑賤,又是女子,哪裡有機會見識人家的藏書樓?這時候看到這種規模,倒不覺吃了一驚。
桑梓兒長得這麼大,平時沒什麼閨中朋友,似父親桑俞楚交往的朋友家的小姐,能識幾個字便已不多,說到喜歡讀書且有幾分見識的,那是一個也無。至於丹青音律,更是無人懂得欣賞,號稱賢淑的,不過會針線女紅,一般的便只會頤指氣使,喜歡聽聽戲看看熱鬧罷了。因此見到似阿旺這麼妙通音律之輩,加上頗解人意,她便迫不及待的想看看阿旺在讀書方面的見識了。
她拉著阿旺,徑直上了二樓,走到一個房門前,只見上面寫了一個大大的“樂”字,她伸手推開,和阿旺一齊走了進去。
阿旺進門第一眼,就看到兩個書架上,堆滿了書卷,她忍不住走近前,拾起一本,翻開看時,原來是一本琴譜,放下來打另一本,卻是一本詞集,這才明白這個屋裡,放的全是與音樂有關的書籍。
“阿旺,你來看,這是隴西公的《念家山》曲譜,當時號稱‘未及兩月,傳滿江南’的名曲……”桑梓兒自然是撿最好的東西說。隴西公便是南唐後主李煜,“隴西公”是他降宋後的爵位,《念家山》是他在南唐時寫詞曲,百年之前,曾經非常流行。
沒想到,卻聽到阿旺一聲驚呼:“《論音樂》?!”
桑梓兒奇怪的向阿旺望去,只見她手裡拿著一書,封皮上寫著彎彎曲曲的文字。她這才意識到阿旺原來是個夷人,因好奇的問道:“阿旺,這是你們夷人的書嗎?”
她心下也有點納悶家裡為什麼會有夷人的書,她不知道這本書本是和景教徒有過交往的白水潭學院學生袁景文送給桑充國的。袁景文粗通阿位伯語,卻是隻會說不認字,勉強知道題目的意思是什麼,便送給桑充國,桑充國更是不知所云,隨手便丟到藏書樓中了。此時卻被阿旺找到,自然相當吃驚,在異國他鄉,看到用自己家鄉的文字寫的東西,那種感覺可以讓人窒息。
桑梓兒有點同情的看著淚已盈眶的阿旺,輕聲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