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殷茉!”路明遠驚慌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這位路一口中的面癱哥竟然也有如此失態的時候,如果說給路一聽的話,他一定不會相信的。
“呼吸!”路明遠的手重重拍在我的臉頰上,耳畔嗡的一聲響,那層將整個世界都隔離開來的無形的薄膜瞬間被撕開。頭頂的風聲、遠處街道上傳來的汽車鳴笛、路明遠的喊聲一起撞進了我的耳膜。我咳嗽了幾聲,扶著自己的腦袋費力地從長椅上坐了起來。面對一個陌生人的時候,躺倒的姿勢總是有些難堪的,而且……也太弱勢。
“你沒事吧?”路明遠的聲音聽起來驚魂未定,“要不要我送你去醫院?”
我閉著眼睛靠在木椅上,伸出一隻手衝他擺了擺。我知道自己的身體,我只是累了,只是累了,叢裡到外都累了。可是這具破破爛爛的軀殼已經被上足了發條,想停了停不下來。
“殷茉?”
“我沒事,如果你一定想知道,有些事我也不是不可以告訴你。”我想讓自己盡力坐得直一些,可是充滿了全身的乏力感仍然讓我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發飄,淡漠的語調好像在說別人的事。這樣的聲音對我來說是如此的陌生,我開始相信他們所說的話:我變了。
我真的變了,偶爾空閒下來的時候,我也會覺得出現在鏡子裡的是另外一個什麼人。這種感覺……好像有一個殷茉停留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另外一個殷茉越走越遠。這樣的想法讓我覺得難過,我搖了搖頭,把思緒拉了回來,“路中校,這麼說吧,我的孩子原本是兩個,他們是雙胞胎,可惜出生不久其中一個就丟了。我去小鎮是因為那裡可能有孩子的線索。不過拜你所賜,我被你禁足的那幾天足夠這些人再一次從我的眼皮底下逃走了。至於什麼扎塔爾,他跟我是半點關係也沒有的,跟我四叔更是扯不上什麼關係。”
路明遠沒有出聲。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都顧不了那麼多了,過幾天我就會從四叔那裡搬走。如果你還有什麼疑問的話隨時都可以來審問我,以你的能力要想查到我們的住址應該是非常容易的。”
路明遠繼續沉默。他不說話,我也不想說什麼,眩暈感慢慢退了下去,乏力的感覺卻越來越強烈。也許我以後的每一天都會同樣疲於奔命,我的海倫,我的深海就是掛在我眼前的那根胡蘿蔔,也許直到累死在路上我也摸不到它。可是,即便如此,我仍然無法停下奔跑的腳步,因為我的腳下穿著一雙施了魔法的紅舞鞋,而今夜這短暫的失控更像是奔跑過程中一次意外的場間休息。
我不知道再一次有機會坐下來看看星空會是什麼時候。這機會對我來說是如此難得,以至於有那麼一段時間我完全忘了自己身在何處。直到路明遠那把輕淡的嗓音再度將我飄遠的思緒硬拉了回來,“孩子丟了,為什麼不報警?”
“警察不是萬能的,路中校。”
“不借助警方,單純依靠自己的力量……行的通嗎?”
“他們幫不了我。”
“你說出來……也許我可以……”
我閉著眼睛搖了搖頭,“你也幫不了我。”
沉默片刻,路明遠再一次把話題拉了回來,“你的意思是不是說,放置竊聽器的人和帶走你孩子的人是一夥的?”
“我的確這樣懷疑。”
“我會對這個竊聽器做進一步的分析,有什麼發現的話我會盡快通知你。”
我不認為夜族人會在這樣一個小小的電子產品上留下什麼明顯的證據。不過出於禮貌,我還是客客氣氣地向他道了聲謝。
“不用謝。”這一次,路明遠的聲音竟意外的溫和了起來,“我並沒有幫上什麼忙,反而……不過,我還是希望再有機會見面的時候,你對我的態度可以不這麼……不這麼戒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