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蔡的喪葬,並不隆重,他生前人緣不廣,在朝中也無黨羽交好,除了李家人,送葬的寥寥無幾,著實冷清。
冬日嚴寒,加之思緒受了觸動,我自懷孕以來,第一次染了風寒。
一向羸弱的體質,卻在此次孕期中,好的出乎意料,嘔吐嗜睡的情況,並未出現。太醫都說我脈象強壯,整個身體狀況十分良好,母子皆是健朗無憂。
病好時已是開春,劉徹為了替我趨避邪寒,特意宣來伶人做祭舞,驅邪魔。又在猗蘭殿大設宮宴,熱鬧不已。
我小病初愈,本已無恙,奈何拗不過劉徹的意思,便只好參加。
歌舞是一味的架勢,席間芸兒特意裝扮地花枝招展,獻舞一支,她身段柔媚,面容姣好,能獲劉徹青睞,實乃正常。
自我入後宮之後,劉徹已經數年未納妃嬪,如今有了新鮮的血液,也是後宮的一種平衡。
“臣妾以此舞恭祝夫人身體康健,母子平安。”她盈盈一拜,只穿了一層紗衣,在這寒天裡顯得格外單薄,真是我見猶憐。
“本宮心領了。”我歪在坐榻上,既然是為我舉辦的宴席,自然不必處處拘謹,劉徹撫著我的肩頭滿意地觀賞。
爾後對她一番稱讚,即刻行封賞,芸兒見劉徹龍顏大悅,便起身想坐在劉徹另一側。
我自顧自地喝酒,對她視而不見,不料劉徹卻驟然冷下臉色,“夫人病癒,見不得諒氣,采女回席就坐罷。”
芸兒吃了閉門羹,臉上一陣紅白,卻不敢回駁,只得謝了恩,訕訕地回了座。
過了一會,我懶懶地靠著,劉徹便將我側過來,枕在他腿上。
當著後宮眾人,這樣不避人嫌的舉動,太過親密些,而侍候的宮婢已是見怪不怪,默不出聲地侍茶。
“聽了半日歌舞,該傳膳了。”衛子夫平靜地吩咐,張羅著宴席。
“臣妾也餓了。”我握住劉徹的衣襬。
“那便傳膳。”劉徹應允。
又是一曲輕歌奏樂,他忽然俯□子,道,“朕髮髻微癢,有勞愛妃替朕搔頭。”
雖是宴樂聲聲,可劉徹的話,在座的每一個人都聽得清楚。
我並不起身,撫著頭上那支蟠龍紋玉簪道,“大家都看著,臣妾哪裡敢唐突了。”
“那朕便借愛妃玉簪一用。”說著他輕輕抽出簪子,我一頭青絲便隨著動作而散落下來,柔順地鋪滿了他的衣裾。
劉徹取下簪子,旁若無人地搔頭,衛子夫愣了神,只盯著他的一舉一動,良久,終是轉過頭去。
待他行事完畢,遂將我身子扶起,主膳的黃門已經食案呈上。
劉徹卻並未打算用膳,自顧自地撥弄著我的發,理順了又簡單地盤起,最後仍將那支簪子插在我鬢間。
“用膳吧,陛下。”我將碎髮攏起,挑選了幾樣菜食,送到劉徹手中。
“好。”
劉徹先開動,眾人才跟著用膳,席間皆無人出聲,天子親自為妃嬪綰髮,想必所有人卻是第一次親眼目睹,參宴之人各懷心思,敢視而不敢言。
此宴之後,天子玉搔頭之事,傳播開去,武帝過李夫人,取玉簪搔頭。
自此後宮人搔頭皆用玉,玉價倍貴焉,一時長安玉價瘋漲,後宮嬪妃侍女,皆是競相爭佩戴玉簪。
盼望著天子臨幸,也能捨與一絲青睞,得龍寵,享天恩。
可惜得了玉簪,卻不得人心,終究是死物,巴望著以此改變命運,又是何其蠢鈍。
當人人佩戴玉簪之後,我便將那支紋玉簪換下,改為佩戴青銅飾。
而入春之後,每年盛大的甘泉宮春獵,遂如期而至。
劉徹本不願讓我跟隨,一路辛苦,有傷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