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人了,你高興嗎?”
“不怎麼特別高興。”
“可是你要是嫁給了一個紳士,你一定會高興的了?”
“你說什麼?”苔絲說,抬起了她的臉。
“我是說我們的那個闊親戚會幫忙,讓你嫁給一個紳士。”
“我?我們的那個闊親戚?我可沒有這樣的親戚。你頭腦裡怎麼會有了這種想法?”
“我去找父親的時候,我聽見他們正在羅利弗酒店談論這件事。在特蘭裡奇那邊有我們家的一個闊親戚,母親說要是你同那位夫人認了親戚,她就會幫你嫁給一個紳士。”
他的姐姐突然坐在那兒一動也不動了,陷入沉思默想之中。亞伯拉罕繼續說著,只圖自己說得痛快,而不管聽的人怎樣,因此沒有注意到他的姐姐在那兒出神。他仰身向後靠在蜂箱上,仰著臉觀察天上的星星,星星冷清的脈搏在頭頂上漆黑的夜空裡搏動著,靜寂無聲,同人類生命中這兩個小生命相隔遙遠。她問姐姐那些眨眼的星星離他們究竟有多遠,問上帝是不是就在那些星星的背後。不過畢竟他只是一個孩子,所以他的嘮叨就又回到了比創造的奇蹟更為深入的想象的話題上了。假如苔絲嫁給了一個紳士而變得富有了,她會不會有足夠多的錢買一架大望遠鏡,大得能夠把星星拉到跟前來,就跟蕁麻越一樣近?
重新提起這個似乎充斥在全家人頭腦中的話題,使苔絲很不耐煩。
“現在不要再提那個了!”苔絲大聲說。
“苔絲,你說每一個星星都是每一個世界嗎?”
“是的。”
“都跟我們的世界一樣嗎?”
“我不知道,不過我認為是這樣的。有時候它們就似乎像我們家尖蘋果樹上的蘋果。它們中間的大多數都是極好的,沒有毛病的——有一些是有毛病的。”
“我們住的是哪一種——是沒有毛病的還是有毛病的?”
“是有毛病的。”
“真是太不幸了,有這樣多的極好的世界,我們卻沒有挑一個沒有毛病的住。”
“是的。”
“真的是那樣嗎,苔絲?”亞伯拉罕把這句話印在腦子裡,又想了想這個新鮮的觀點,轉身對他姐姐說。“要是我們選中的是一個沒有毛病的,那又是什麼樣子呢?”
“哦,如果那樣,父親就不會像現在那樣咳嗽和有氣無力了,也不會喝醉了酒不能上路了。母親也不會老是洗來洗去的,總是洗不完。”
“你也就會一生下來就是一個闊小姐了,也就用不著嫁給一個紳士才能闊起來了,是嗎?”
“哎呀,亞伯,不要——不要再說這件事啦!”
亞伯拉罕獨自思考了一會兒,不久就打起瞌睡來。苔絲對駕車趕馬並不熟練,但是她想自己暫時可以駕馭這輛車,如果亞伯拉罕想睡覺,就讓他睡覺好了。她在蜂箱前面給他弄了一下小窩,這樣他就不會從車上掉下去,然後就把韁繩拿在自己手裡,像先前一樣駕著車向前走。
王子沒有力氣作任何不必要的動作,所以根本不需要照看。她的同伴不再打攪她,她就向後靠在蜂箱上,比以前更加深沉地思索起來。無聲的樹木和樹籬從身邊掠過,變成了現實以外幻想景物中的東西,偶爾颳起的風聲,也變成了某個巨大的悲傷的靈魂的嘆息,在空間上同宇宙連在一起,在時間上同歷史連在一起。
接著,她仔細地回想了自己一生中紛亂無序的事情,似乎看見她父親驕傲中的虛榮;在她母親的幻想裡,她看到了那個向她求婚的紳士模樣的人;看見他像是一個怪笑著的怪人,在嘲笑她的貧窮,嘲笑她的已成枯骨的騎士祖先。一切都變得越來越荒誕離奇,她再也不知道時間是怎樣過去的了。馬車猛地把她的座位一震,苔絲才從睡夢中醒來,原來她也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