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語盈盈,好像是說,你何苦與“俗人”計較。鐵鏡心好像被慰鬥慰過一樣,有說不出的舒服。本來想“回敬”葉成林幾句的,聽了沐燕的暗勸,也不屑說了。
葉成林不理會別人的面色,說開了頭,又往下續道:“古往今來,固然有不少殘民以逞的梟雄,但也不見得就沒有真心真意拯民於水火的豪傑。”於承珠道:“這話說正是,世事原不可一概而論,像你的叔叔,我看他就沒存有什麼私心。”鐵鏡心對葉宗留頗有敬意,聽於承珠將他舉例,默不作聲。葉成林道:“張大俠,長江上空,自下正是戰雲激漫,此地的事情,既然告了一個段落,我叔叔還在候張大俠的迴音。”張丹楓想了一下,緩緩說道:“我會回到江南去的,不過須得待鐵公子見了沐國公之後,這裡的事情安排得妥帖了,我才能協助。”沐燕道:“鐵公子,你呢?”鐵鏡心道:“我縱回江南,也絕不與畢擎天之流為伍。”於承珠道:“你對葉大哥就沒有一點情份嗎?”鐵鏡心道:“葉宗留大哥寬厚待人,我素來佩服,只是他太過寬厚了,只怕要受畢擎天之流的愚弄。我鐵某人豈能受草莽狂夫的號令。”沐燕道:“是啊,那麼,那麼,你……”想勸他留在雲南,忽覺葉成林、於承珠等人的眼光都集在她的身上,她抿嘴一笑,把說到唇邊的說話又吞回去了。
於承珠對畢擎天殊無好感,但聽得鐵鏡心如此說法,好像和草莽之人為伍,就失掉了公子身份似的,心中感到極不自然。潮音和尚道:“我看畢擎天很不錯嘛,你們怎的總似對他不滿。我知道他已請周山民夫婦進關來了。嗯,雲蕾,石翠風很想見你呢。”雲蕾想起以前女扮男裝和石翠鳳作假鳳虛凰的事,笑道:“那麼,我也只好隨丹楓走一趟了。”張丹楓微笑道:“好啦,事情就這樣決定。不談這些大事了,沐姑娘要不高興啦。”沐燕道:“師父說笑了,不過如此良辰佳景,的確還是盡情賞玩湖山為妙。”鐵鏡心見她有點尷尬,陪她說笑了一會,沐燕又愉快如初了。於承珠卻是情懷動盪,不能自休。月亮透過雲層,月影波光,端的是玉宇無塵,山河明淨,有幾隻海鷗,不知是貪戀月華,還是將月光誤作晨曦,兀自在洱海上空飛翔。於承珠忽地想起她離開臺州的那一個早晨,曾下了決心要扔掉自己的記憶的,要像衝波逐浪的海鷗一樣,展翼凌雲。那情景與今晚多少相同,心情更完全一樣。可是她還是拋不開過去的記憶,一個十六歲的少女,正像含苞待放的花,你不能期望她就像大青樹一樣,紮根深入泥土,能獨自抵擋無情的風雨啊。呀,愛情的矛盾與苦惱,還在折磨一個十六歲少女的心。這一晚於承珠又是徹夜無眠,鐵鏡心和葉成林的影子又是交替地在她腦海中浮現。不過有一點不同的是:在以往,當於承珠想起這兩個人的時候,不管她怎樣佩服葉成林,到了最後,卻總是鐵鏡心的影子佔據了她的心頭;但今晚,當第一線晨曦透入窗戶的時候,葉成林的影子卻壓倒了鐵鏡心,於承珠在朝陽的溫暖中也睡著了。待到於承珠醒來的時候,鐵鏡心已經送沐燕姐弟出城去了。小虎子告訴於承珠,說是鐵鏡心曾來向她辭行,見她尚在夢中,只好怏怏而去。小虎子道:“這個人真奇怪,又不是生離死別,我還瞧見他在偷偷地拭淚呢。”於承珠一陣心酸,心道:“莫非他是想與我作最後一次的話別!”也許以後還會見面吧?也許這並非最後的“話別”吧?但在感情上於承珠卻的確是感到“永遠分別”的滋味,正因如此,她沒有讓鐵鏡心得到“話別”的機會,感情上總好像還負著債。
過了兩日,鐵鏡心還沒有回來,帶回來的訊息說:沐國公大致同意段澄蒼的條件,但還要奏稟皇上定奪,同時為了易於傳達起見,沐國公提議由波斯駙馬段澄蒼奏請朝廷封贈,因為異國公主和駙馬來歸,算得是“聖朝佳話”,封段家為王,也有個好的藉口,這種種計劃,還得等到沐國公回昆明之後再詳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