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掉進了沒有底的漩渦,她一層層往下墜,而他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支柱。
有沒有在夢中經歷過失足要墜下某一處的驚恐害怕?
有沒有在乘坐過山車時感受過最心慌的垂直跌落起伏?
如果說夢裡是一瞬的驚恐,如果說過山車是一趟數分鐘的心慌,那麼當這些驚恐心慌串連成一個不知何時能停止的體驗呢?
情天只覺得自己一直身處黑暗無法逃脫,她好像被裝進一個封死的大箱子裡,卻有人在外將箱子踢來倒去,天地顛倒一直不停歇。
太痛苦了。
即便不是第一次面對,藺君尚仍是抱著她緊緊,任何安慰安撫都變得蒼白,他如此無措,唯剩胸膛可以給她依靠,唯剩手臂可以將她抱牢。
“不會掉下去,都是假的,乖,不會的。”
在她偶爾的言語中,他知道她的感受,她在經歷什麼,他也仔細查過相關病症資料,看過關於這個病症的患者敘述。人往往頭暈一會都覺得難受,何況是一直持續天旋地轉感的眩暈,那會逼瘋一個人,擊潰一個人的心志。
當鼻下一陣異樣的溫熱流出,她快速抹掉,她推著他的胸膛,讓他走。
這是第一次,她有氣沒力推他,她已經難受到極致了,在尚存的一絲意識裡,她突然厭倦了這樣的自己,不想他看到這樣狼狽的自己。
藺君尚握著她雙肩不放,她到底是難受得終於哭了,還是心神崩潰了,依舊用最後的力氣推他,聲音嘶啞:“你走吧,你在這裡什麼都幫不了!”
“我求你走,讓我一個人待著!”
“情天!”
昏暗裡男子面容嚴肅,一雙眸那麼深看著她,紅血絲漸漸清晰,深呼吸,怕自己也跟著失控。
手上輸液的軟管早已回血一大段,針頭移位,手背腫了,膠布暈出鮮紅來。
情天像是片刻回神,她知道她推不動他,可她真的太難受了,倒在床裡將自己埋在枕頭裡捂著臉。
藺君尚看著她的手指抓著枕套,生生將白色的枕套扯得幾乎撕爛開。
無助的人總是向天祈求,願意以自己多少多少年的壽命換身邊親人愛人的平安健康。
可他答應了陪她到老,沒有多餘的壽命可以換,他能不能用別的?
金錢,名利地位,如果可以,都拿去就好!
情天不看他,氣息微弱:“我要醫生……要護士。”
等他離開病房時,她手指的血跟鼻子裡止不住的血,全都暈染在雪白的枕套上。
醫生趕來,基於情天情緒不好,跟著護士一起勸藺君尚先離開,藺君尚目光只緊緊望著床裡不看他的那人,面色緊繃沉黑難看,卻說不出一句重話。
何琴跟許途在外看到,都只能進來勸,何琴說:“先生,您還要照顧太太,別累壞自己,先休息一下。”
許途架著他出來,往隔壁獨立病房改成的家屬休息間。
……
除開醫生護士,情天拒絕任何人。
她的鼻血一會一陣,護士說話她聽也不太清,犯病一次,聽力下降一回,她已經沒有可降的餘地了,她右耳幾乎聽不清了。
許途跟何琴在走道里不知如何是好,一直嘆息連連,心急卻沒有辦法。
隔壁休息間,藺君尚摸出煙盒點菸。
他確實已經抽得很少,可是他此刻不知道自己還能做點什麼。
後來隔壁的醫生出來,藺君尚看到護士還在裡面,扔了手中煙,跟著醫生去了辦公室。
那是晚上十一點,他問醫生,她到底怎麼了?
醫生翻著屬於情天的病歷本,鄭重說:“人在難受到極致的時候,意志被摧毀是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