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會叫朝中漢臣惶恐。
但馮錫範有一樁罪行是胤礽不能容忍的,就是他販賣人口。
臺灣多山民,馮錫範偷偷命人進山抓捕山民當做奴隸賣給葡萄牙人,有資料可查的,便有百餘人。
只此一件,胤礽就要定了馮錫範的命。
不過與左家不同的是,馮錫範做的事情馮家人甚少參與其中,特別是女人和孩子們,更是全然不知,故而胤礽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株連他們。
當然,這並不耽誤他以此為餌,試探鄭克塽。
而鄭克塽也算是沒叫他失望,這位誅殺哥哥奪下王位卻連朝政大權都受不住的延平王,卻是個心思機敏當機立斷之人,更難得的是,他善於審時度勢。
胤礽聽康熙說了他遇刺當時鄭克塽高呼要救他之事,也不難猜出鄭克塽是認識左天的。
畢竟他們都是前明舊部,自然會互通有無,但危機之時鄭克塽當機立斷選定了立場,雖然他的示警並沒有什麼大用,但至少表明了態度,也因此讓康熙願意放他們一馬。
“鄭公子,你想為你岳家求情,是人之常情,孤可以饒恕馮家無辜之人,但你也應該拿出你的態度來。”
胤礽乾脆直言,“明日便是歸降大典,該當如何,你回去後仔細思量思量。”
因為左家的事,受降儀式耽擱了幾日,挪到了明日。
其中流程早已經定好,但胤礽卻特意提點了這一句,該如何做,鄭克塽是聰明人,心裡應該有數。
鄭克塽一路走回住處,神色惶惶,馮秋兒以為出了什麼事,焦急的追問。
鄭克塽看著妻子:“別擔心,我雖然無用,但至少能保下馮家無辜之人,至於你爹爹,對不起,他做的錯事太多,我實在無能為力。”
馮秋兒早有心理準備,反而勸鄭克塽:“我知道你已經盡力了,他做的錯事便由他自己承擔,能不牽連無辜已是萬幸,你不要因此自責,卻叫我無地自容了。”
鄭克塽勉強笑笑,而此時林抱節從外面進來,手裡託著一個托盤。
托盤上放著汗巾小刀,另有小太監端了熱水進來。
馮秋兒一驚,正要喝問,就被鄭克塽握住了手。
鄭克塽柔聲道:“以前你經常幫我剃鬍子,手藝是極好的,今日不如便也來幫我剃剃頭髮吧。”
上岸至今,他一直保持著漢人髮型,從未有人提出過叫他剃頭之事。
然而他知道這是遲早的事情。
大清自入關以來一直強硬的推行剃頭政策,無一人能倖免,可以說不剃頭便不能算是大清人。
他知道之所以一直無人向他提起,只是因為臺灣尚未正式受降,等受降儀式之後,不止是他,全部臺灣男子,都逃不掉剃頭的命運。
而如今,胤礽給了他一個主動的機會,他知道若他不肯,胤礽也不會勉強,會讓他保持延平王的尊嚴,以漢人打扮參加受降儀式,但若他肯自行剃頭,著滿人裝束歸降,那康熙必然更有顏面。
這也許是他最後一次能以延平王的身份出現在眾人面前,是他很難割捨的尊嚴,但若是他不肯低頭,那馮氏一家的命運究竟會怎樣,就要去賭大清太子的慈悲之心了。
為了馮秋兒,他不敢賭,也不能賭。
馮氏一族盤根錯節,上下親眷和擁躉加起來有數萬人,即便只牽連其中百一,也是他們無法承受的。
在人命面前,什麼延平王的尊嚴,都盡數可棄,既然已經決意歸降,總歸是要剃頭的,也不差這一天。
馮秋兒的眼淚瞬間滑落,卻不肯哭出聲,她接過剃刀,努力讓自己的手不要顫抖,然後閉上眼睛用力點了點頭。
“好,那我來幫你剃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