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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戶幾乎皆得豐衣足食。即使城西南這一塊圍身分低下、窮困鄙陋,或孤寡老殘及外鄉人聚集的角落,人人也大都能有一口飯飽肚,只一些時運不濟的才挨餓受凍過。

雜院就在這塊圍邊上,胡姬兒打小流落在這兒,也不知父母是哪一方神聖。四仔是外地人士,十歲時雙親帶著他上京,不幸染了惡疾流落在這雜院,拖了幾個月後撒手西歸留下四仔,胡姬兒便將他撿了回去。四年來,兩人相依為命,叫叫罵罵拍拍打打,日子倒過得挺熱鬧。

“我哪天不說的人話?是你自個兒不把人的話當話!”

“你再貧嘴!”胡姬兒作勢又要揍人。

“好啦!好啦!”四仔連忙搖手投降。“我投降就是。”

“那就給我正經的說。”

四仔湊上前。“胡姐,我真的看見了。就在煌府的硃紅大門前,我就坐在那頭石豹子腳下,親耳聽見煌府的人在喚『少爺』,當然就是煌府的主人了是不是?所以我特別抬頭看了一眼。你猜怎地?你一定想不到,胡姐,煌府主人長得好看得不得了,跟傳言完全不一樣!”

胡姬兒兩隻黑珠似的大眼骨溜的轉了一轉。

雜院裡許多人都說,胡姬兒那兩隻水盆的大眼會勾魂。一些比較保守的大嬸們還對她嗤之以鼻,認為只有不正經的女子才會長了那樣一雙蕩放的眼。

仔細瞧,胡姬兒長得與其它一雙眼尾吊梢的丹鳳細眼或圓瞪杏眼的姑娘們,的確相當不同。上京城歷來原就有許多波斯胡人落腳;那些高鼻深眼窩、面板較為白皙,甚至眼珠子有藍有綠有灰的胡人,怎麼看就是和上京城臉面輪廓平板的百姓不太一樣。輪廓深刻,高跳窈窕,漆黑的眼珠卻帶一點嫌疑的藍意的胡姬兒,乍看雖與城中其它姑娘沒兩樣,定神瞧了,那差別就出來了。

別的不說,單她那細手細腳的纖細身材,就與一般追求圓潤豐滿的仕女相當不一樣。

她自小流落在雜院,不知父母是誰,被個潦倒的書生收留,教她讀書識字及一些粗淺的學問。書生也是染病去世,還沒來得及給她取個恰當的學名。雜院裡的人省事,光喊她“胡姬兒”——瞧她那長相也知道,定是胡姬的女兒。結果名不名、姓不姓的,就這麼喊了下來。“胡姬兒”就成了她的名字。

她打小就伶俐聰明,一張小嘴尤其不饒人,有誰欺負了她,就抓得人滿頭包。因此,雜院許多人就給她取個小名叫“小虎兒”。年紀長了,大齡了,還沒有人家看上,就半戲謔半嘲諷的改在她背後喊她“老虎兒”。

四仔不識相,當著她的面這樣碎嘴,當然討一頓好打。

“你真的看清楚了?”

一開始就不曾哭哭啼啼,胡姬兒也就沒能長成如“西施捧心”的顰眉柔弱樣。她學不來一般閨秀的溫婉嫻柔了,加上自小在雜院亦未受過多少呵護憐惜,在她身上更看不到惹人疼心的婉轉柔情。

“當然!”四仔用力拍胸脯。“十成十的清楚。”說得那麼滿,怕反而一戳就漏風。

胡姬兒也不戳他,將盆內的水倒掉,臉盆往腰邊一扣,手腕垂貼在盆外邊挽著。說道:

“算了!人家長得是圓是方,跟我們是不相干的。”

“怎麼不相干?這正是你施展美人計的時候。”

“誰要施展美人計?老虎兒嗎?”兩人的話教兩三個圍在雜院內水槽旁閒著磨牙的漢子和婆娘聽到,一名中年漢子嗤笑道:“哪個人家會傻到上這個當!誰要一個大齡的胡婆子?我說老虎兒,你不如省點力氣,我吃點虧,將就點讓你迷了去湊和算了。”

一夥人大聲鬨笑起來。

四仔漲紅臉,霍霍轉身過去,滿臉怒氣,往地上捉了一把沙石便奮力擲丟過去,忿憤叫罵道:

“呸!你是什麼東西!憑你也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