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樓奕的面容在火光之下顯得格外柔和,在清冷的陰影的對立面,鍍上了一層溫暖的絨。頎長的手指捏轉著手中的小小木柴,待我平和親厚。
倏忽不知是眼花了還是如何,竟是覺得他的模子同晏千山這小子也有些相像,若是手中的那木柴替成了雜草那便更為神似了。
只不過晏千山的臉向來淡漠,唇角連諷帶諷,面白少有血色,一雙眸子也黑如墨池,逃不過半分光。
忽地覺得自己莫不是想那臭小子了,這念頭恰是令我震驚了三分,猛地平復好自己錯亂的心緒,勸慰自己道,從前我雖嘴巴里頭叫著要給師父找媳婦兒,實際上歡喜得他緊。或許小山對我也是這種類似雛鳥情結,相處得時間久了,而他又以為我非他阿姊,於是便糊里糊塗地說歡喜。而我也不過是待他如弟弟,多日不見總歸有些思念。
“你鞋子不可用了罷。”他回頭,視線落在我的面上。
驀地回過神來,聞言看向自己兩腳上沾滿汙泥的鞋頭,想到自己並無合時節更換的鞋,頓生苦悶,“我去洗洗,指不定能烤乾呢。”
言畢踮起腳走到湖邊,蹲下來將鞋子拿下來,復又把羅襪褪了,光著腳踩在沙上。索性將髒了的衣物全洗了,後又刷了一會靴子外頭,可是靴子內裡也被弄得一團糟,一想到明日趕路還得穿上,就更加焦灼。
正在我不知所措而額冒虛汗之時,樓奕卻是出聲道:“洗不淨就莫要洗了,這靴子丟了罷,我還有幾雙備用的放在車上,出了北漠我給你買一雙。”
“可是怪可惜的。”這鹿皮靴子還是晏老爺去綬陽時替我買來的,我與晏紫一人一雙。
“現下也刷不乾淨,你若嫌可惜,晾乾了可先放在馬車上,回頭再做處理得了,不然也走不了路啊。”樓奕過來,彎著腰俯下身子看著我說。
一瞬間,當我還未意識過來,雙腳便忽地離地,他便是將我扛在肩上,我手中兩隻靴子還在滴答滴答地流水。
他倒是自顧自地解釋:“總不能髒了鞋又髒了腳罷。”
復而被他撂倒在地上,而手上靴子一甩,滴水劃了一道弧線,全數濺到他面上。
樓奕好不容易擦淨的臉,又髒了。
他抹了一把臉,卻是越拭越花,我忍不住笑出聲來,而他亦是笑得清毓舒緩。
遞了一塊帕子給他,他卻是抹紅了臉,他嘀咕地說了一句:“火光太燙。”
翌日,我倆到了北漠的市集上。來來往往的人穿的倒確實同我們不一樣,廣袖輕紗,頭巾遮面,腳上的鈴鐺鏈子玎璫作響,少女們露在外頭的一雙眼睛格外漂亮。
樓奕將車停在鞋鋪子邊上,問了我一聲腳的尺寸,便替我買了一雙用藍色絲線繡成的花鳶尾靴。遞上了車來,叫我不用下去。我試了試大小,正好。
心有所感激,待他上了車,便是想要將這靴子錢還給他,又怕他不願收,反倒顯得我小家子氣。
而樓奕自己也無多少銀子,還皆被原來那車伕偷了去。如今還破費買了一雙鞋給我,我生怕他因此捉襟見肘。
於是北漠也不可久待。
與樓奕稍作解釋,意為想要去師父的墓冢前見他一面。於是他便一口應下,而我倆又到了一處攤子隨意嚐了點北漠的小吃。那些點心從模子到內裡皆是我從前沒吃過的,肉嫩鮮美味道卻是極佳。
而我也終於搶來了一次機會讓我付了帳,心裡稍許好受了一些。
樓奕又是在這市集裡頭兜了一圈,問我有沒有想要的東西,我搖搖頭,忽的又點點頭,突然想到可以給他買些東西,也不失為一個錢財相抵的好方法。
“你不是要去收藥材嗎?”我再在這裡逛逛,等會去藥材攤子上尋你如何?
“阿禾你認識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