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會是多麼無助!可她現在上哪兒去弄這五千塊錢呢?眼看著夜慢慢黑下來,章斯雨甚至很願意今天是個愚人節,是一向老實忠厚的父親突然心血來潮,與他開了個小小的玩笑。突然,章斯雨腦子裡閃過一個電話號碼。在區裡開文學創作會時,她有一個在公安局的文友。不如就找找他。電話打過去,說不是。電話的主人已搬了家,這房子連同電話都賣給了這位接電話的主子。章斯雨問他前主人搬到哪兒去了,那邊說不知道。
章斯雨來到了章先勤的門衛房,裡面電視果然開著,在放《新白娘子傳奇》。白娘子萬般嬌媚,發舞袖飄。炭爐上飯也果然蒸著,小屋內瀰漫著香氣。章斯雨揭開蓋,看飯上面還蒸了一碗芋頭,白中帶一點點紫,很嫩滑。章斯雨的淚“啪”地一聲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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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中突如其來的變故把章斯雨打懵了,她從沒有像今天這樣陷入絕望的境地。離婚獨身二十年的父親令她深深地同情,無論如何,今晚必須把父親弄出來。怎麼弄?無非是錢,再就是權。章斯雨腦海裡有權的人並不是沒有,那就是她的么叔:章先慶,他是反貪局局長。可找他就意味著父親的秘密會被他知道,會被章家這個大家庭知道。
章斯雨真的不願意這麼做。章先勤在他的兄弟姐妹裡永遠保持著一種敦厚的形象。他們尊重他,同情他。他們說叫章先勤不要害怕。孑然一生不會沒有一個好的結局。章先勤老了以後,他們會照顧他。雖然章先勤一無所有,但在這個家庭裡,他是有著絕對權威的,他是他們的大哥。
牆上的時針指在了七上面,外面已經黑了下來。章斯雨很想把飯給章先勤送去,可又怕看到他失望的表情。現在最重要的不是肚皮問題,而是人身自由。餓就餓一頓吧,自己不也餓著。章斯雨咬了咬牙,打通了么叔章先慶的電話。
章先慶在上海出差。從電話裡,章斯雨隱約聽到杯盤碗盞的碰撞聲,還有爽朗的笑聲。
有事嗎,小雨?
哦…哦…沒有,我想問您今年春節出不出去旅遊?
哦,問這個,出去呀!今年去三亞!
這就是章先慶的生活。在放下電話的那一剎那,章斯雨突然覺得這世界很不公平。自己的父親與么叔同是一娘所生,可差異也太大了。一個沒有老婆,沒有溫暖的家,現在在看守所裡尊嚴喪失殆盡,接受審訊。一個春風得意,坐在星級飯店裡的餐桌旁觥籌交錯。不久,還要穿著泳褲在海邊沐浴陽光,一家人在太陽傘下,靠在躺椅上吸著椰汁,享受生活。
在這一刻,章斯雨覺得父親好可憐。他在缺失愛情的人生道路上踽踽獨行20多年,不容易,真的不容易。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每個人的靈魂深處雖然有自己的堅守,但不可能不迷失,也不可能不茫然。父親太孤單了!
章斯雨熄了炭爐,關了白蛇。將門衛房裡的燈點得通亮,讓它唱空城計。她決定去找么娘。
章先慶不在家可么娘在家。么叔就是他們章家的一張名片。人家不認識章斯雨可認識她家么娘。么孃的話一樣算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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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娘長著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樣:一笑兩個小酒窩,眼睛大而有神,面板白皙細膩。章斯雨很少去么叔家,不為別的,拘謹。複式樓裡裝修得美輪美奐,感覺坐在裡面就是一個灰土灰臉的灰姑娘,打擊自尊心。再說逢年過節去吧,也不知拿什麼東西去好。貴一點的吧,姑媽叔叔多,要一個樣,買不起;賤一點的吧,又拿不出手,怕叔叔娘娘根本不拿正眼瞧;平時去吧,他們都是公家人,根本不在家吃飯,難得遇上。所以,日子一久,就這樣淡了下來,乾脆就不去了。
章斯雨進門時,么娘臉上貼了一臉的黃瓜片,那樣子很滑稽。所以,和章斯雨打招呼都只能淡淡的,怕臉上的黃瓜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