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深又長,能用的不能用的巷道相互串聯,不知內情的人進去往往出不來,不是困死,就是跌到廢巷道的積水中淹死;三是怕蹲屎坑。村子裡的廁所都是相當大的相當深的糞池子,上面鋪著些木板,一不小心掉進去,輕則喝一頓臭大糞,重則要人的小命。因此,日本鬼子進了村,不蹲屎坑,硬是在門前街道的大石牆上大便,所以日本鬼子離開後,村裡的人都說:“日本人,還是一些不通人道的牲口,連貓狗都不如——亂拉屎。”
張鴻遠領著弟弟妹妹在坑口下躲進了三個黑夜兩個白天,由於糧食都埋藏了,身上帶著的乾糧也不多,兄妹三人餓的頭昏眼花。狹窄的巷道充滿了刺鼻潮溼的氣味,黑暗中只能聽到喘氣和偶爾的嘆氣,黑暗、恐怖、不安、乾渴和飢餓像一條條貪食的小蛇纏在身上。張鴻遠不能用話語安慰弟妹,因為大人們警告過不許發出聲音。張鴻遠咬著牙,但心在流淚。在黑黑巷道呆了近三天,張鴻遠已覺得他不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了,而彷彿只剩下一點點閃爍心間的火星的燈盞了,有時,他恐怖地意識到,那一點點閃亮的星火可能是他的靈魂,他可能已到了地獄。他想掙脫套在身上的鎖鏈和恐怖,可是他失敗了,他也同弟弟妹妹一樣昏睡過去了。日本人走後,大人們抱著昏睡不醒,奄奄一息的三個孩子回了村。農戶的孩子命根強,足足喝了一頓小米粥後,三個小傢伙像蔫了的小草猛然吸足了水分“吱兒吱兒”地直楞起來。然而,從絕望中掙扎出來的張鴻遠懂得了敬畏戰爭、黑暗、飢餓和恐怖,當目睹自己的靈魂——那一星光亮即將在黑暗中沉沒,而又將那星光亮緊緊抱入懷中之後,張鴻遠剛滿十二歲的心中滋生了對生與死的敬畏。
而現在,早晨優美悅耳嘹亮的軍號聲彷彿將紅土崖的天空擦得煥然一新,住在北屋的三個戰士像敬奉神聖似的打掃院裡的街道,挑滿水甕,然而,張鴻遠好像預感到了戰爭和飢餓的陰影就要來臨。
晚上,張鴻遠極其慎重地對劉瑞芬說:“你看見部隊幹什麼?又是大炮又是機槍,不對勁兒呀,要動刀兵是不是?明天起,快蒸些乾糧,多烤點窩窩片,少烤點饅頭片。看來要準備了。”
“準備?有什麼好準備的,愛怎,怎!”劉瑞芬全然不理解張鴻遠的心思,只要聽不到槍聲炮轟,只要看不見鬼子壞蛋,戰爭就不存在,劉瑞芬不但沒有遠慮,連近憂也極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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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鴻遠用居高臨下、極其蔑視的口氣說:“這部隊一撥一撥地向內蒙開,你知道是什麼?從內蒙打到山西不就是三五天的工夫。蘇修鬼子的腿,可是比日本鬼子的腿長,不早準備,怎?娃子們都小,打不死,餓死了怎?”
經張鴻遠細緻評說,劉瑞芬也有點發怵,頭腦裡缺乏思維習慣的劉瑞芬只好聽從張鴻遠的安排了。於是,不倒一週,性急火燎的劉瑞芬就幹好了兩洋麵口袋糠窩窩片兒,一二號盆饅頭片。
但是,張鴻遠失算了,毛澤東打下的江山是鐵桶般穩固,蘇修不敢惹中國。只有無能的政府才讓老百姓過那兵荒馬亂匪盜成群的光景。
部隊軍訓了二十天就開拔了,戰爭像西伯利亞的寒流始終停留在溫都爾汗了。然而,張鴻遠的失算卻給孩子們帶來了口服,自部隊離開了紅土崖,劉瑞芬放鬆了對於饅頭片的警戒,兩天之內幹饅頭片減少了近三分之一的存量。於是,劉瑞芬將孩子們痛罵一頓之後將幹饅頭片又換個地方藏了起來,不過飢餓和由之引起的貪饞,已將孩子們的嗅覺和大腦刺激的異常靈敏,又過了幾天,幹饅頭片只剩下了個盆底兒。
貧窮使人精明,飢餓使人靈敏。
劉瑞芬沒想到不過半月饅頭片悄然消失了,不用說,都添進了食量驚人的孩子們肚裡。劉瑞芬有點生氣,生張鴻遠的氣,張鴻遠的失算,使十多斤白麵變成幹饅頭而落入三個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