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說,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尼克走了以後,我又一次陷入了那熟悉的可憐而可惡的不舒服中,深刻體味著一種使人虛弱的恐慌——每分每秒都感覺到他的不在。
早上,我在起居室的一個窗臺座上坐下來,把一篇文章的頭一段讀了一遍又一遍。這時,加斯帕腦袋睡得亂蓬蓬的,抱著一個緞子盒走進了起居室。在這個盒子裡,他存放著攢下的八美元零花錢。他看上去很苦惱,“我想尼克拿走了我的錢。”
我望著加斯帕,他那健壯的正在生長的身體和不解的眼睛,我伸出胳臂好讓他能爬到我的膝上來。你怎麼向一個八歲的孩子解釋,當他心愛的大哥哥偷了他的錢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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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但願可能(1)
醉酒——那對緩慢和肯定的毒藥的激憤,它超越所有其他考慮,它將妻兒和朋友、幸福和地位拋到一邊,並將受害人瘋狂趕上墮落和死亡之路。——查爾斯·狄更斯(摘自《博茲札記》)
現在好些了,死亡更加逼近,
我不再需要去尋找它,
不再需要去挑戰、嘲笑和玩弄它,
它就在這兒和我一起,
像一隻寵物貓或牆上的掛曆。——查爾斯·布科斯基(摘自《年屆七十的思索》)
15
五月下旬的一個星期三晚上,我和凱倫僱了一個臨時保姆,我們要出門,為尼克的毒癮去參加又一次約會。
會議在一個昏暗的房間裡舉行,一打人坐在圍成圓圈的塑膠椅子上,他們提供了咖啡和炸面圈餅。頭頂上方,氖光燈燈管閃爍不停、嘶嘶作響,角落裡,一把搖擺不定的電扇在轉個不停。會議開始了,陳詞濫調傾瀉而出,有些比其他的更煩人。嗜酒者家庭互助會和匿名戒酒會一樣,似乎依靠的就是這些陳詞濫調。他們說:“放開手,靠上帝。”而且那三個“不”也有幫助,即使我並不總是相信它們:“它不是你引起的,你控制不了它,你治癒不了它。”不管他們怎麼說,我身體的一部分還是相信這是我的錯,我自己停止吸毒很容易,但尼克卻停不住。也許是我引發他開始吸毒的,因為我在給予他關於吸毒的虛偽警告的同時,也給予了他吸毒的默許。現在,我總是忍不住恐怖地回顧我與他一起吸大麻的那一次經歷。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幼稚和愚蠢的,我責怪自己。外面的人可能詆譭我、批評我、責怪我,尼克也可能責怪我,但是他們能做或能說的事情沒有一件比我每天對自己所做的事情更糟糕。“它不是你引起的。”——我不相信這一點。
在這種會上,我的第一衝動是屈尊,帶著某種幾乎是厭惡的心情環顧周圍,心想我與這些染著頭髮穿著套裝的女人們以及穿著帶紐扣的短袖衫和絲光卡其布襯褲的大肚子男人們在這裡幹什麼?然而,等到我離開時,我感到與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有了一種密切關係——毒品癮君子的父母、子女、夫妻、情人、兄弟、姐妹。我的心為他們而碎。
我是他們中間的一員。
我沒有講話的意圖,但卻講了話。“我兒子走了,”我說,“我不知道他在哪裡。”我哭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我為自己的當眾現眼而感到恥辱,但同時,內心的壓力也極大地得到釋放。
我回到諾瓦託參加在教堂的另一次會議,現在我認識這裡的很多人,我們互相擁抱。在別的地方,所有人都問我過得怎麼樣,在這裡,我的情況他們全知道。
一位白髮母親插進來說,她知道那個女人是怎樣的感受。“每天我都感謝上帝,我女兒進監獄了,”她說,“我表達對上帝的感激。她是六個月前被判刑的,因為吸毒、販毒和賣淫。”她吸了一口氣,對大家也是對自己說:“在那裡,她安全多了。”
我想: 這就是我們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