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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反駁了,只怕再說下去,就要影響家庭和睦了。

毓敏秀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戲她已經找到了,但演出的事她就算有三頭六臂也搞不定。閩南語這一關她就過不了。她的目光一一掃視眾人,最後落在我身上。我知道她的意思,但我就是個半桶水。那一刻,我好後悔自己浪費在戲班的這四年時光。

“既然阿紅懷有身孕,就讓她好好養胎去吧。演出的事,我們來想辦法就好了。”一個渾濁滄桑的聲音突然穿透了這一片難堪的沉默。

大家回頭看去,正是明叔。他仍穿著一件破舊的汗衫,腳踩著黑色膠鞋,但整體看上去感覺不一樣了。至於哪裡不一樣,又實在說不上來。他看著椅子上坐著的丁永昌,叫了一聲“永昌兄”。我似乎在丁永昌的眼裡看到某些閃爍不定的光芒。

“我以前也是演丑角的,希望我還沒忘光吧。生角就由建業來演好了,至於旦角嘛,”他看了我一眼,但沒有指明我,也沒有說下去。

毓敏秀歡喜地推了我一把:“讓阿鳳來演旦角好了。”

我趔趄一下跳進人們的視野,四面八方的眼光齊刷刷地射在我身上。我不自然地縮了縮脖子,第一次覺得這麼自己這麼無遮無攔。那些精銳的眼光像科技精密的計算儀,快速的計算著,剖析著我主演的可能性。我的體形,我的身姿,我的臉蛋,我的嗓音,我的唱功。

毓敏秀湊在我的耳邊,低低說了一句:“相信自己,你行的。”

她臉上炙熱的光芒仍未散去,像戴上了特殊的光環。我希望我能受到她的影響,我能行。我抬眼看了一圈,沒有人提出反對意見。很多女旦的功底都比我好,但因為她們是徐紅的親傳弟子,徐紅不會同意她們跟隨毓敏秀演出。主角的機會就這樣意外地落在了我的肩上。

徐紅涼颼颼地說道:“那既然如此,我也就放心了。預祝你們演出成功。”這柳暗花明的轉折讓她將毓敏秀軍的計劃夭折在搖籃中,她便以一種與己無關的完全漠然的態度睥睨這一切。

“謝謝。”毓敏秀象徵性的回應。

“既然演出人員都定好了,你們就商量一下具體事宜吧。演出的時間、劇目、其他人員等等,要是有問題不懂就多問問明叔。他是這行的老前輩了。”丁永昌叮囑說,又叫王玉桂扶他站起來。他看上去如此疲憊又如此孱弱。從椅子上站起來,他的身體向前傾著。他的腿仍打著石膏,他明知道再也好不了了但一直沒拆下。他的眼神暗而無神,到哪都要王玉桂跟著,但腦疝的事,除了我們三其他人都還不知道。

“正明,你幫我多看著點。”他說。後來我才知道明叔的名字叫,郝正明。

“永昌兄,交給我你就放心吧,多多休息。”他們用兄弟間最簡單的方式完成了最隆重的交接。那一刻,我像是突然理解了為何明叔一直爛醉如泥但丁永昌一直信任於他。我的眼皮好像在死亡面前突然被深了。

“阿爸,你好好休息,不用擔心我們。”毓敏秀恭恭敬敬地說道。

丁永昌走了之後,我才知道演出的地方就是北萊鎮,那個犄角旮旯里名不見經傳的小鎮,我的家鄉。真是無巧不成書,命運是最幽默的劇作家。從前鎮上只有一家工廠,就是那個承載了北萊鎮所有大大小小八卦的零件加工廠,只有一個老闆,就是那個趁戰亂斂財後長駐下來的日本人。我曾經以為我再也不會回去了,我很少再想起它,但命運的手再一次措不及防地擦去了我心上的塵埃。我曾經終日流連的那片河岸,埋葬了一本我不記得名字的傳記。我的母親,那個在河岸上溫柔喚我回家的女人,嘴唇上散發著淡淡的蘋果香味。江采薇,那個溫暖時光也冰冷了時光的少女,都漸漸浮出了記憶的水面。

毓敏秀後來說了什麼,我已經完全不記得了。我打算向她辭去主角的角色,但看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