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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扔:髓即將身半躺半坐,說:“家裡有點事,所以我這時候才來……怎樣,我給了你兩天的時間叫你細想,你還沒拿定了主意嗎?”

蝴蝶紅本來是笑著,拿起茶杯來,要斟茶,聽得韓鐵芳的這一問,她忽然把身子轉過去,把一個一身紅緞子裹著的窈窕的背影向著韓鐵芳,她臉對著紅窗,但是低下了頭去,默默無話,良久才頓了頓繡鞋,說:“我沒主意!叫我……不如叫我死。”

韓鐵芳像嘆氣似的笑了一聲,把聲音壓小一點,說:“你聽我說!你今年十八歲了,你應當嫁人,這煙花柳巷不是個好地方,在這裡的人決沒有好下場,是聰明的就應當擇人而事,若等到你一過二十歲,漸漸年長色衰,那可就……”

蝴蝶紅轉過臉來,含著淚嫣然地笑,又頓著腳說:“說過多少回啦?還說啥哈嫁人、從良,還不是我先說出來的麼?甚麼年長色衰,擇人而事……我背也背過啦。現在就是……唉……”

鴇母進來了,銅盤子託著蓋碗茶,先笑著說:“我知道大相公快來啦,我早就叫小子捏了兩朵茉莉花放在茶碗裡啦,以後,我們紅兒姑娘到了大相公的莊裡,茉莉花歸我採辦。”說著倒了小碗的茶,用錫盤端著,雙手敬給韓鐵芳。

鴇母送來了大相公平日最愛喝的茉莉花的香茶,桌上原放著的那一壺紫陽紅茶,蝴蝶紅也就不再斟了。她由背後掠過黑亮的辮子解開那紅絨辮梢又重新的繫好,鴇母在屋裡待了半天,他們二人都不說話,等到鴇母走出屋去之後,蝴蝶紅的眼波又掠在韓鐵芳臉上。

韓鐵芳喝了一口茶,又接著以前的話說:“我也知道你的意思,咱們相識二三年了,你是願意跟我,但我前天跟你說的,那也並非假話,我也早想娶你,我家裡的妻子,你沒見過,她簡直是個木頭人,甚麼情意她都不懂,她嫁了我,只知道我是她的丈夫,我是韓大相公。至於我是個甚麼脾氣,愛好甚麼,厭煩甚麼她全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所以我自認識你之後,確實就有娶你的心,但是……”說到這裡發呆一會,忽然又爽快地說:“我告訴你吧,不成!決不成!我的身世有種種的隱情,種種的難說,最近,我一定要離開這洛陽城,此去也許永不回來!”又擺手說:“這話你可千萬莫對別人去說,說出來關係重大。”

蝴蝶紅一聽,變成驚慌之色。韓鐵芳又悄聲說:“五年之前,我是預備要走,直到今日,現在已事不可再緩了。這件事我就是跟你說出來你也是不明白,總之,我就告訴你吧,我並不是甚麼大相公,我原是另一個人。”蝴蝶紅嚇得臉色都白了。韓鐵芳又說:“因為你不同別個妓女,我才告訴你這些話,但你也不必細問。我將來一走將田莊、地畝、買賣、金銀、妻子、家人,全都拋下,但我全不留戀全放心;只是你,你要不嫁人,依然這樣沒有著落,我是會永久惦念的。”

蝴蝶紅擦擦眼淚說:“我可以等著你。”

韓鐵芳慘然急著說:“我沒告訴作嗎?我此去之後也許永遠不會再返洛陽。”

蝴蝶紅索性哭了,抽抽噎噎地說:“我跟著你走!”

韓鐵芳搖頭說:“除了我的馬,我的……甚麼我也不能帶。”又說:“我給你想的主意很好,你就跟那範彥仁去,範彥仁是個唸書人,你一個娼妓能嫁一念書的人作正室夫人,真是一件難得的事。他為人又忠厚,暫時雖然落拓不遇,將來必定得志,他在涇陽縣家中也有幾畝田地,他帶你回家去度日,決無飢寒之憂,他手邊尚有四五十兩銀子,你別叫他動用,預備回家去想個生計。我現在已為你預備下了二百兩銀子,一百五十兩件你自己贖身之用,一百兩算是我贈給你的奩資,其餘五十兩件你夫妻還鄉的盤纏。”

說時,他從身邊掏出來一個紅封套,慨然說:“收好了!這裡邊是一張三百兩的銀票,憑此隨時可以到西大街利通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