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徑的火銃激射出一枚沉重的彈丸,它在硝煙的包裹中直奔那輛盾車而去。面對近距離的怒射,鋪在盾車上的棉被輕易的就被一穿兩洞,厚達兩分米的木板被彈丸觸碰的一瞬間就迸裂出一個茶杯大小的缺口,這個缺口在被穿透的背面上已經擴大到了碗口大小,放在木板背面的第二條棉被上,一個盤子方圓的織物被還原成了棉絮,隨著紛飛的木刺一起灑向了地面……
就在戰線後方不到二百米外,站在東山一道懸崖上觀戰的人們已經吃驚得說不出話了。呈一條線攤在他們眼前的四個稜堡,就如同四條不停噴吐著毒涎的怪獸。雖然隔著上百米,但那裡連綿的槍聲和呼喊聲還是順風飄來,一直送到這些觀戰者的耳中。
趙家姐妹也在這觀戰的人群之中。剛才看到後金騎兵洶湧而來地時候,趙家大姑娘忍不住用手把眼睛都遮上了。已經過去了這麼久,她才偷偷把手指叉開一條縫,小心地把一隻眼睛藏在後面看。
看到黑壓壓的洪流衝到明軍陣地前時,趙二姑娘當時也驚得掩口欲呼,但接下來地變化讓這聲驚呼生生被憋在了肚子裡。看上去明軍的戰線似乎薄弱,但實際上卻是異常堅固。趙二姑娘忍不住踮腳向前張望,心情緊張地看著那站在最前的長生島軍官。
“摧狂鋒於正銳,挽狂瀾於既倒。”一隻小手虛掩在趙二姑娘的嘴唇上,她掃了一遍長生島官兵的防線。剛才幾個指揮排槍的長生島軍官帶來地震撼感直衝得趙二姑娘腳下發虛。這樣的勇將她也就是在書中看到過。無論是趙二姑娘在廣寧的所見所聞,還是這幾年幫哥哥處理公務,她也算見識過不少了,但都沒有聽說過有類似這幾個長生島軍官的勇將……一個都沒有啊。
趙二姑娘又轉頭望向了明軍中央的指揮台。黃石的將旗正在風中驕傲地飄揚,她美麗的大眼睛裡充滿了迷茫,輕聲對自己吐出了心中的疑問:“黃宮保手下竟會有如此多地精兵良將。以長生島的彈丸之地,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的良才?”
被趙二姑娘譽為勇將之一的張承業此時還站在第一線,站在讓每一個士兵都能看見的位置。他正悠閒自得地給自己的手銃上膛,身前又有一個敵人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這個敵人滿身的血汙,臉上也充滿了茫然的神色,他暈頭轉向地撲向長生軍的防線。早在他雙手接觸到拒馬以前,幾桿長槍就如毒蛇般探出,同時深深扎入這個人的身體。
慘叫才剛剛響起,那幾杆長槍就不約而同地順時針一攪,然後猛地向後抽出。隨著撲通一聲,死人就一頭扎到了地面上,屍身下汩汩流出地鮮血很快就和其它人流出的血液匯聚在一起。
這溫暖的血液融化了地表的凍土,貪婪的大地飢渴地吸吮著這一汪汪地熱血,但流淌的血液總是比它能吞下的更多。地面上先是形成了紅色的池塘,然後是四處蔓延的河流,直到形成冒著熱氣的人血海洋。
這海洋不斷延展著自己的邊界,一直把武訥格整個身體都浸泡在其中,然後又沿著他向前伸出的手臂流去,從臂膀到手掌,再從手指流向馬槊,最後一直漫過拒馬和木柵欄畫出來的生死線。
流到靴前的紅色並沒有讓張承業動一動腳步,他又用手銃瞄準了一個敵兵……然後一邊填火藥一邊尋找新一個目標。直到血泊浸透了他垂在地上的大紅斗篷邊時,張承業才又算是找到了一個新目標。
所有的護牆前都挖好了壕溝,四座稜堡作為防禦的核心,它們前面的壕溝也特別的寬和深,最寬的地方足有三米,最深的地方也有兩米左右。這主要是為了防止敵人利用人梯直接衝上堡牆。剛才騎兵衝過後,後金步兵就一湧衝向堡牆。多隆阿縱身跳下方邊的壕溝時認為自己已經安全了,他一邊把盾牌頂在頭上,一邊快速向牆角摸去。
只要能摸到城牆下,那麼除非守軍探出頭來攻擊,否則就沒有什麼能傷到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