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濃重地撥出來。他又朝地上重重地吐了口濃痰,清了清嗓子,才說道,四方,你多在外少在裡的,就知道炒菜做飯。這些個深道理,你能懂個啥兒。四喜講得對哩。正是咱家的脈氣破了,才會鬧出這些麻纏事的。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哦。這個大事再不解決嘍,咱家的禍事還在後頭呢。就是怎麼個整治法,我想了好幾個月,至今還沒捋出個頭緒來。今晚兒藉著大年三十,有閒空兒,人又齊整,就一起議議吧。再這麼窩屈下去,我和你娘也得早死好幾年呀。
於是,一家人都勾下了腦殼兒,絞盡腦汁地思謀著整治的好法。每人的臉上都掛著一抹思想者的深沉表情,在煞白的電燈光映照下,閃動著隱隱地智慧光亮。
末了,秋分笑道,咱還是吃飯吧,春節聯歡會也就要開始了呢。
振書依然不洩氣地說道,看那玩意兒,也就是圖個一時喜慶。這個事,可是牽連到咱家今後生存的大事,怎敢小瞧了它吔。
不知秋分是想哄家人快點兒吃飯,還是確實想出了好點子。他神神秘秘地趴到振書耳朵旁,悄聲道,爺,我早替你想好哩,挺簡單的。過後,我再跟你細說。
振書眼睛一亮,連聲說道,好,好,咱這就吃飯喝酒,誤不了看電視呀。
此時,杏花村的街面上冷冷清清,難以見到個人魂兒。家家戶戶的庭院裡,卻都盪漾著一股股的喜悅氣氛。有隱隱可聞的噪雜聲,漫出了屋牆,漫過了街道,向著村外黑黢黢的崇山密林間漫漶開去。
村人都呆在自家裡喝年夜酒,吃年夜飯。又都聚到電視機前,伸長了脖子,靜候著一九九一年春節聯歡晚會快點兒鳴鑼登場亮相。沒有電視的人家,也都早早地吃過了飯,留下主人在家守夜,其餘人便都跑到有電視的人家,安穩地坐了下來,享受著國家每年一次免費提供的精神盛宴。
這個夜晚安祥卻不安靜,喜慶中暗湧著一絲陰鬱。有幾家歡樂,就伴隨著幾家憂愁。或許,冥冥之中,也有個永恆的公理在左右著整個杏花村,擺佈著所有杏花村人。只是沒人預見到這一點而已。
遍野塵埃【四】(1)
木琴回到家裡的時候,葉兒已經把年夜飯備好了。七碟子八碗地擺了滿滿當當一大桌子。
金葉一手攥著只雞腿,一手捂在衣兜上,正貪婪地享受著多得愁人的美食。她若是不緊緊捂住自己的衣兜,被填塞得鼓鼓囊囊一衣兜的糖果、花生、栗子等東西就要露出來,又要惹出弟弟懷玉的一陣狂呼亂叫。想是懷玉被大人們給寵慣緊了,兩隻烏黑的眼珠子滴溜溜地亂轉。看著什麼,就張著小手要。要到手了,又不屑一顧地隨手扔掉,再去找尋尚未發現的新鮮東西。
今晚,茂生沒有下廚。葉兒把他替了出來,說一年到頭都是爹忙乎了,過年這幾天的飯食就由我包下了,你也得歇歇才是。茂生便巴不得地讓賢,主動擔當了懷玉的保姆加保鏢這一重任了。其實,這個活計並不好乾。一個大男人家家的,跟在屁崽子的身後,又是拿這個,又是尋那個的。有時,還得跟孫女金葉談判,協調孫子和孫女之間隨時都可能起的戰事。累人不說,還得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地保證著寶貝孫子的心情愉快和人身安全,更是心累得要命。
杏仔不請自到地回來過年了。這讓茂生一家人喜出望外。
杏仔是在傍晚時分進到家門的。茂響原本要叫他到自家裡過年的,還為此專門跑了兩趟石子場,叫他家去吃團圓飯。說是團圓飯,其實也就是茂響和滿月的團圓。柱兒不去,只在自己家裡過年。滿月也曾去叫過的。柱兒說,越是到了大年三十晚上越忙活,稱鹽打醋拎酒的人不斷線,就不去了。杏仔本就不願進茂響的家門,又一心惦記著跟鍾兒講話拉扯,便也一口回絕了。他說,我要到爺家過年,都十多年了,也習慣在那兒過呢。茂響沒法,又不敢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