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卿語聲沙啞,“那封信十分惡毒,將他利用念喬報復我的原委盡數道出,一字一句寫著他從來不曾愛過她。”
薛晉銘憤然 脫 口,“無恥!這算什麼男人,他死有餘辜!”
念卿漠然道,“他的屍身並沒有撈到,我總不信他那種人會真的自殺……那隻怕是他刺激念喬來報復我的又一個手段。念喬自然深信不疑,對我恨之入骨,當日她撂下一句狠話便與我反目而去,我只當她是氣話,卻想不到她真能做得出來。”
“你既毀了我,我也不會教你如願以償嫁入霍家。”
時隔多年,這一句咬牙切齒的話重又迴響在耳邊,仍令念卿寒徹筋骨。
薛晉銘心驚,忍不住追問,“她究競做了什麼?”
念卿緘默,額頭有細細汗珠冒出,良久才啞聲道,“那時候子謙也來了,他在家中沒能遇上念喬,念喬卻機緣巧合認得他。他反對我和仲亨結婚,與他父親鬧得很僵… … 那天夜裡,他被幾個侍從官勸出去喝得大醉,那幾人都是風月老手,挑了舞女各自尋 歡。殊不知念喬在暗中一直尾隨他們,趁醉混在舞女之中,將子謙帶出舞廳… … ”
繼室的妹妹與繼子鬧出醜聞,算來也是姨母與子侄的悖 倫,一旦鬧出這樣的事,霍家顏面無存,霍仲亨無顏面對天下人,她這風光的督軍夫人便再也做不成。
念喬是真的豁出一切,不顧名節聲謄,只求拖著她身名俱毀,同墮地獄。
她是真的那樣恨她。
念卿說不下去,額上冷汗更多,咳喘連連。
薛晉銘也聽不下去,驀地站起身來,“別再說了,那都已是過去的事… … 念卿,忘了罷,子謙也是無心之過,這怪不得他。”
“白然怪不得他。”念卿勉強笑了一笑,蒼白頰上泛起紅暈,“他並未和念喬做出什麼事來,雖未認出她身份,卻及時醒轉,將她當作舞女趕走。”
薛晉銘一怔,旋即長長鬆了口氣,“謝天謝地!”
念卿恍惚抬眼,目光中浮起一層深黯的痛楚,“我有時回想,假若念喬當真引誘了子謙也罷,那便不會發生後來的慘事… … 不會被趕出來之後,撞在裴五那幫人手裡… … 你可還記得二貝勒手下的裴五?”
裴五,前清宮中的閹 人,替復辟者效力的殺手,控制念卿為其棋子,後來更毒殺了對念卿有情有義,不肯投靠日本人的秦爺。
他又怎會忘記這個人,怎能忘記那雙冷森森毒蛇一樣的眼。
寒意從腳底升起,薛晉銘想起念喬臉上可怖的傷疤,然則真正可怕的事只怕遠不止此。他太清楚那些不擇手段的畜生,為了報復,幹得出一切喪盡天良的勾當。念卿不肯受二貝勒要挾,寧死不為日本人效力,毀了他們苦心高下的毒計,裝五自然恨她入骨。
念卿的語聲發顫,透著入骨的冷,“那幫畜生一共五人,他們將她抓去,凌 辱 她,打她,最後劃壞了她的臉。”她死死咬住唇,過了良久,一字字道,“到第三日念喬才被救出,這五個人也被仲亨逮捕…… 是我親手開槍,一個個處決!”
薛晉銘看著她蒼白得一絲血色也不見的臉,再也無法自抑,驀地將她緊緊攬入懷抱。
她俯在他 胸 前顫抖得厲害,昔年噩夢般的記憶重回眼前,迫得她喘不過氣,胸 口火辣辣似何有小刀剜 割,呼吸之間帶出腥甜,剎時身子一顫,一口血嗆出喉嚨,在他白色衣襟泅染開觸目驚心的紅。
第卅三記 (上)
“這支好看,最襯這身衣裳。”
母親笑吟吟剪下枝頭新綻放的月季,小心剔去花刺,俯身別在她衣襟的扣子上。她美滋滋低頭嗅那花朵,抬眼瞥見門邊怯生生立著瘦小的念喬,不知是何時來到庭中,卻不敢走近母親身旁,一雙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