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輕快,將那極具危險性的人工氣 胸療法說得如一個新鮮的遊戲。
“你想過萬一失敗的後果麼?”薛晉銘語聲微澀。
“也不會比這樣拖下去更壞。”念卿淡淡一笑。
“但至少… … ”薛晉銘黯然說不下去,不知道至少還能怎樣。
“我已想過,這樣拖著,或許可以拖得久一些,給仲亨和霖霖的擔憂卻也更多,仲亨他所要承擔的已經夠多,霖霖又這麼小,我每天都提心吊膽,唯恐將她染上… … 我親眼見過念喬的母親死於癆病,也見過夢蝶那形銷骨立的樣子,我不想重蹈覆轍。”她微仰起臉,望了夜空中孤月皎潔,輕輕嘆道,“若能一搏,贏回一命自是上天眷顧,輸了也了無遺憾。”
她有條不紊談論著自己的生死,彷彿說著與己無關的平常事;擔憂著丈夫與女兒的感受,卻不提他,半個字也不提他的悲仿。
薛晉銘木然聽著,心上有發僵的麻,只聽著她語聲幽幽,偏爾夾一兩聲咳嗽,並不理會他的反應,只低低說下去,“我此生沒什麼再可遺憾… … 仲亨會是一個好父親,他和霖霖都足夠勇敢,他們會好好的… … 除此,我仍希望有生之年能看見你有自已的人生,有自己的家人。”
這是第一次,她對他如此坦言。
薛晉銘轉過臉,不讓她看見他的表情,挽僵的手緊握成拳。
“還有,便是念喬。”她嘆息,挽住僵繩,駐馬在一樹高大木棉之下。
石徑盡頭,一座爬滿青藤的兩層小樓被高牆鐵欄深深圍著,橘黃燈光點點亮起,養在門後的獵犬已聞聲下低吠起來。生鑄的厚重鐵門軋軋開啟,警衛從裡頭奔出來厲聲呵斥,走近才發現竟是夫人來了。
薛晉銘將念卿扶下馬背,在警衛引領下踏入那宅子,夜裡看不清庭院模樣,只覺林木森森,木葉搖搖,碎石砌成的路面職了青苔,落腳微滑,彷彿是很少有人走過的。他伸手扶住念卿,抬眼望向那透出燈光的小屋,只覺整棟宅子除了那點燈火,冷冰冰再無人間煙火氣,連二樓每扇窗戶都被鐵條焊牢,上面纏繞著爬山虎的藤蔓。
警衛推開門,屋裡倒是整潔清淨,窗後垂著白色紗簾,地上織毯柔軟,兩名中年健朗的女僕恭然立在樓梯兩側。念卿沉默地走上樓梯,腳步放得極輕,到二樓走廊處駐足站定,拿帕子掩了口,微微氣喘。
薛晉銘從身後扶住她,扶她緩緩走到一間門上有鐵枝方孔的房間前,裡面燈光透出,隱隱可見一個女子側身而立的輪廊。警衛掏鑰匙開啟了門,房裡那穿白裙的女子聞聲轉過頭來,濃密長髮從臉側垂下,膚色極白,眸色極黑,尖削下巴與挺秀的鼻樑與念卿如出一轍,唇角卻有一道猙獰傷疤,橫貫整個左頰,一直劃到左眼下方,將整張左臉拉扯得微微扭曲。
薛晉銘的目光凝在她那可怕的傷疤上,再也不能移開。
她是念喬,她竟是念喬。
當年晨露一般嬌嫩的少女,被念卿呵護備至的同父異母妹妹,笑起來有著和念卿一樣的眉彎,不顧一切愛著那個懦弱的富家子,眼裡被愛 情的火焰灼燒,無視一切阻礙與現實一一那樣的念喬,曾對他笑如春風,也曾對他怒目而視的念喬,竟成了眼前容顏盡毀的瘋女。
她目不轉晴看著念卿,唇角浮著一點痴痴的笑,帶起頰上一點酒窩,“姐姐。”
第卅二記 (下)
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
薛晉銘立在門口,看著眼前這對姐妹,一個病重憔悴,一個瘋癲破碎,滿心都被這可怕的疑問充斥,鐵窗密閉的房間裡,窒悶得令人心悸。
念喬牽起身上白裙,裙袂蕾絲層疊,長長拖曳在地一一他這才看清楚,竟是一襲婚紗。她轉過身子,痴痴對著念卿笑,“好不好看,我的結婚禮服好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