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就站了起來,對著陳逸飛深深彎腰一揖。
陳逸飛驚得跳了起來,一時手忙腳亂:“公子,使不得。”
容若肅然道:“陳將軍,我自小生於綺羅叢中,享盡富貴,於家於國,從無建樹。而這飛雪關中,邊僻之地,數萬將士,多年駐守。離家鄉,別親人,受淒涼,衣不周,食不調,卻還能把國家衛護得寸土不失,怎麼當不得我這一禮。”
陳逸飛本道那鳳子龍孫,天生貴介,永遠高人一等,縱是有肯親近下屬者如同蕭逸,也自有一種旁人不敢過於親近的尊貴之氣。這種人物,不管到了哪裡,都必定要捧著供著,若是稍有怠慢,便是失職不敬。
邊城荒涼,物產貧乏,事先也沒有迎接貴客的準備,他這三軍主帥,還不及繁華之地的一個普通富商,更能拿得出待客的排場,心中不是不惶恐的。
他無懼戰場,不怕殺伐,但高下森然,君臣有別,只一個怠慢之罪、不敬之名,就可以給他帶來巨大的災難,縱然他自己並無功利生死之念,卻如何放心得下,飛雪關數萬將士,這不惜拋灑鮮血也要守護的國土。
所以這一頓陪飯,他吃的實在是戰戰兢兢,食不知味。原以為怎麼也要看看容若不滿的臉色,聽聽容若不悅的訓斥,誰知容若一開口說的駐邊將士的冷暖辛酸,一時不由怔住。
容若輕輕道:“以前我讀書時,也知道邊關將士的苦痛,朝中高官賞飛雪,十萬將士鐵衣寒。守邊將士衣食難周,因為邊城的糧食無法自給自足,必須從外地供給,而新鮮的肉類、青菜不可能長期運送,只能運醃菜蘿蔔這種可以長時間儲存的菜,而食糧也往往是次等糙米,甚至是摻了沙土的米糧。只是那時,也不過當做書上的文字,看完了,心中實在並無感慨。直到今時今日,我才真正明白,你們所擔負的,有多麼沉重,你們所付出的,有多麼了不起。”
他肅然正色,對著陳逸飛再深施一禮:“幸虧有你們,大楚國才能安然無慮,幸虧有你們,大楚百姓才得安居樂業。你們是真正的英雄,真正了不起的人。我今代楚國,代百姓,多謝你們了。”
陳逸飛怔怔望著容若,良久,不言不動,手腳僵木。
容若抬起頭,對他一笑,目光明亮,神色誠摯。
陳逸飛這才顫了一顫,然後,撲通一聲,對著容若跪了下去。這百戰虎將,眼中已有溫熱溼意。
楚韻如凝視容若,明眸之中,全是驕傲,唯見溫柔。這是她的男人,她的丈夫,是她的天,她的地,她的一切。
董嫣然明眸如水,淡淡掃視廳內諸人,望向容若時,眼中有異色的光芒閃起,卻沒有人注意到。
她功力深厚,耳中早聽到廳外隱約的哽咽之聲。是廳外守衛計程車兵,聽到廳裡的話,激動得不能自抑吧!
這些執刀衛國,用血肉之軀保護國土的漢子,可以陣前衝殺,可以視死如歸,可以流血不流淚,但有的時候,卻會為一句溫暖的話語,而變得如此脆弱。
當然,她也沒有忘掉,廳裡一直保持沉默不說話的人。
大楚國駐衛國的使臣,宋遠書。
他雖然對容若也執下臣之禮,卻明顯一直不太恭敬。
席間,只有陳逸飛談笑勸酒,說些邊城逸事來逗趣,他卻一直一言不發。
這種情況,在久居官場的官員宴會之間,實在太少見了。
而容若這番話一說,他眼中神色已是連變,有驚奇,有震動,還有……銳利如劍的光芒,隱隱約約的敵意。
“為什麼會這樣呢?名將啊!不是應該很深沉,喜怒不形於色嗎?怎麼這麼容易被感動得熱淚盈眶啊?”
宴席散後,已是夜晚,回了房間,容若託著腮,皺著眉,做深深思索狀。
楚韻如只覺好笑,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