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者二十多歲,個子不高,操本地口音,面貌似曾相識,可又叫不出名字。張雲卿手中拖著馬刀,邊退邊問道:“你是……”
“我是黃大順大哥的下屬,奉大哥之命,特來邀你入夥。”來者不亢不卑地說。
“黃大順是誰?我並不認識。”張雲卿知道對方沒有惡意,放下心來,“在我未弄清他的底細之前,我不能輕易入夥。”
來者說:“你入不入夥,不關我的事,我只是傳遞大哥的話而已。如果你有入夥之意,明天中午黃大哥在馬鞍山古庵等你。”說完,不再多說半句話,調頭就走。
張雲卿定定望著門外黑洞洞的世界,張亞口來到他身後說:“順路,這位黃大順到底是哪路神仙?”
張四狗插嘴道:“剛才那位我認識,他是黃橋鋪謝家的謝老狗!”
張亞口恍然大悟,一拍大腿:“啊呀,我知道這位黃大順是誰了!順路,明天我跟你上馬鞍山!”
張雲卿舉手,制止眾人說話:“今晚我們的任務是去譚家撈水頭(錢財),其餘一切明天再議。”
張雲卿重新在臉上抹了鍋灰,提馬刀,率先衝進黑暗。
這一夜張雲卿十分順利,他選好一譚姓富農,捏著嗓門宣告打劫,嚇得富農躲在床上不敢出聲。張亞口兄弟在屋裡大搜大刮,搶得大米一百斤左右,銅錢十幾串,豬油三十斤,又在欄里宰了肥豬一頭。這些東西用四擔籮裝了,張雲卿押後,藉著夜色向馬鞍山方向撤退。
馬鞍山是石背鄉境內最高的山,海拔千餘米,山上古樹參天,茅草叢生,有一條石板路直通山頂,山頂上有一古廟,居住十餘名誦經拜佛的和尚。逢初一、十五,四鄉善男信女上山朝聖。
近來,古廟已被自稱黃大順的匪首佔領,和尚不知去向,一些拜佛的香客也不敢再上山去。這裡遂成了黃大順的大寨。
事前,張雲卿已到馬鞍山附近觀察,山腳下原有兩戶人家,因山上鬧土匪,不敢居住,已舉家遷走,留下兩座茅屋。張雲卿選定此處為臨時落腳點。
鍋灶是現成的,張雲卿操起馬刀,割下一大塊豬肉,一邊在砧板上大塊切肉,一邊發號施令:張亞口生火做飯;張鑽子、張籮籮肢解豬肉,明早拿去鎮上銷贓;張四狗去門外望風。
一陣忙碌,飯菜做好,沒有碗筷,五個人便在鍋邊用手抓著吃,依次端起搶來的酒罐喝酒。酒醉飯飽後,因嫌茅屋內悶熱,遂橫七豎八醉臥屋外松下,頭枕松根,身披漏下的月光,任蛇蟲過身渾然不曉,一覺天明。
張雲卿遲醒,張鑽子、張籮籮已遵囑挑肉上鎮賣,張亞口、張四狗正在屋中做飯。幾袋煙功夫,張鑽子、張籮籮挑著空籮哼著下流小調回來。張鑽子將所得十餘塊大洋悉數交給張雲卿,又從籮裡取出十餘副碗筷,得意地說:“多買了幾副,圖個吉利,要不了幾天我們的人口還會增多。”
吃完飯,張雲卿慎重地說:“若繼續這樣幹下去,要不了幾天,就會被人發現,那時候官府一出兵,我們的人頭便要搬家。現在,我決定入夥。”
“入到哪裡?”張亞口四兄弟目光齊齊定在他臉上。
“黃大順。”張雲卿用不容商量的口氣說,“休息一會兒,大家收拾好行當隨我上山,勿須多言。”
張亞口的三個弟弟對張雲卿的決定都感到不可理解。散開後結伴去林間小便,張鑽子埋怨道:“順路不知吃錯什麼藥,朱雲漢特意請他他不去,現在卻要投到一個無名山大王下面。”
張籮籮說:“依我看,順路一定是為了女人。譚幫才的小妾蒲胡兒如今在黃大順手中,順路私下裡一直垂涎於她。”
張四狗說:“真不知道黃大順到底是哪路神仙,順路是不是已經知道他的底?要不,他是不會突然這麼決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