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香草的爹爹,也是自己未來的爹爹,再怎麼說,他也不能眼睜睜地讓他這麼茫然地走掉啊。
於是,那一刻,舒小節不知哪裡來的勇氣,就突然決定了,跟上去,看他往什麼地方去。大約過了一支菸的工夫,就要趕上鄧金名了,直到這時,舒小節才放慢了腳步,與鄧金名隔著十來丈的距離,不遠不近地跟著他。
鄧金名還是那麼直橛橛地沿著小路往前快快地走著,雖然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但從他的走路的姿勢特別是他的快速移動的腳步看,他似乎心裡很急,好象是要在天亮之前到達某一個地方。而那個地方,是他很嚮往的,嚮往的地方,有一個重要的人或一件重大的事情在等著他。
舒小節就這麼跟著鄧金名走,鄧金名一點都沒有發現會有人跟蹤他。也許他的心思只在走路上,其他的,根本連想都不想。也許那個人太令他牽掛,也許那個目的地令他太嚮往了,所以,有沒有人跟蹤,他根本無所謂。他真是這麼想的嗎?舒小節不禁有些疑惑了。這麼一疑惑,舒小節就懷疑,鄧金名這麼快快地趕路,真的是他的本意嗎?想到這裡,舒小節感到有些害怕。一個人,如果去見的人並不是自己想見的人,去的地方並不是自己想去的地方,那會是怎樣的後果和結局?
舒小節有些猶豫,是繼續跟著,還是停下去,各走各的?如果繼續這麼跟下去,會不會有什麼意想不到的大事發生?如果有,會不會傷害到自己,當然也傷害到鄧金名?
舒小節的腳步慢了下來,想放棄他的跟蹤。可是,他是香草的爹爹啊,也是自己以後的泰山大人啊。我能不管他嗎?再說,眼看天就要亮了。天亮了,甚麼鬼東西都不用怕了。舒小節為自己的懦弱和自私而感到有些臉紅。他在心裡罵了自己一句,就重新加快了步子,攆了上去。
又翻過了一座山,眼前,出現了直挺挺的峭壁,三面全是這樣的峭壁,形成了一個凹字形的格局。只有一條小路往那峭壁曲裡拐彎地進去。鄧金名的身子一晃,就不見了。顯然,他已經走進了三面峭壁環繞的裡面去了。舒小節生怕跟丟了鄧金名,就跑了起來。不一會,他才看到,山裡,有一座深潭。因為沒有天光,深潭一片暗綠色。水面上,顯得波瀾不驚,死水一潭的樣子。一些不知是山霧還是水汽的東西,從水底搖搖擺擺地升了起來,然後,就消失在山壁上濃密而雜亂的厚厚的藤蔓上了。
鄧金名好象不知道他的前面有一片深潭,還是一個勁地沿小路走去,而這條路,竟然就直接地通向了深潭!
鄧金名的腳好象失去了敏感性,對柔軟或堅硬沒有一點感知,走到小路沒入水中的地方,居然一點都沒有放慢他的步子,彷彿前面並不是水潭一樣。“譁”地一聲,他的一隻腳就邁進了水中。舒小節看到他的身子似乎一激零,但依舊沒有停下來,另一隻腳也“譁”地一聲插入了水中。就這樣,兩隻腳都到水裡了,還是沒有停下來,一步一步地,保持著他在岸上行走的姿勢,繼續往水的深處走去。那水也沒有任何漣漪,根本就不像是水一樣。如果不是有被鄧金名撥弄出的“嘩嘩”的水的聲音,誰會相信那“死水”就是真正的水呢?
“死水”這兩個字一出現在舒小節的腦海裡,他才猛然間醒悟過來,暗道一聲“不好”,就急急忙忙地跟了上來,對著鄧金名衝口就叫:“名伯,你莫走了!”
這聲叫喊在這個陰森的黑夜裡,顯得很突兀很宏亮。但是,鄧金名的耳朵也失去了敏感性,一切聲音已不存在,竟然像沒有聽到有人在叫他一樣,還是往水的深處走去。深潭像是一個守候多時的張著巨大嘴巴的怪獸,冷漠而又亢奮地吞噬著鄧金名的軀體。
膝蓋,大腿,水已經漫到鄧金名的屁股那裡了,再走,就會沉沒到水底,劃出幾圈波紋,然後,再浮起來。沉下去時是活人,浮起來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