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桂花睜大了眼睛,反問他:“你怎麼知道?”
他說:“是香草的爹爹告訴我的。”
龍桂花有些吃驚了,急忙問道:“他跟你講了?他甚麼都跟你講了?”
舒小節噘著嘴,委屈地說:“他還不是和你一樣,甚麼都沒說。”龍桂花這才放下心來,說:“孩子家,不要曉得那麼多。有的事,曉得越多越痛苦。”
舒小節的倔勁上來了,說:“不,我一定要弄清楚。”
龍桂花見他那麼犟,也有些來氣,賭著氣說道:“反正,你莫指望從我的嘴裡打探得出,要問,問你爹去!”說完,就蹬蹬蹬地回自己的房間去了。
舒小節對著她的背影說:“好,那我就去找他,哪怕他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他,不但找到他,還要找到事情的真相!”
這時,他有些清醒了,就是到了靈鴉寨,真相真的會水落石出嗎?
這麼想著,他聽到後面似乎有踢踏踢踏地走路的聲音。這個時候,會有誰在這個鬼地方趕路呢?他的腦海裡,突然冒出阿妖家那一具女人的屍體來,不由得頭皮發麻。是她攆上來了嗎?舒小節甚至不敢往後面去看一下,到底是誰。他小時候聽柳媽說起過,如果一個人走夜路,聽到後面有響聲,千萬不要回過頭去。因為人的兩個肩膀上有兩盞燈,明晃晃的,只不過人的肉眼看不見而已。有那兩盞燈亮著,鬼是不敢近身的。如果你一回頭,那燈就呼地一下滅了。燈一滅,鬼就會放心大膽上身了。想到這裡,舒小節哪裡還敢回過頭去。他感覺到那個“人”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了,再不採取措施,恐怕就來不及了。他想不了那麼多了,一下子,就往路邊的草叢裡一鑽。
腳步聲踢踏踢踏,踢踏踢踏,一步一步,不緊不慢地近了。
舒小節大氣都不敢出,透過草叢的縫隙,他看到,一個人影,穿著黑色的衣服,戴著黑色的帽子,還穿著黑色的褲子。舒小節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氣,這人一身上下穿著的,不是壽衣壽褲嗎?一個大活人,怎麼會沒來由地穿起死人的衣褲?
那個人走路的姿勢也很奇怪,只見他目不斜視,直挺挺地走著,兩隻腳和常人也沒有什麼區別,但是他的兩隻手,居然沒有擺動,僵硬地放在身體的兩側。他突然想起,坐船回家時,途中看到趕屍匠趕的屍體,也是這麼走的!莫非,又遇到了趕屍的了嗎?他看了看那個人的後面,再無第二個人了。正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他的眼睛一下子睜得像牛眼睛那麼大,因為,那個走到他面前的人,是香草的爹!
五
當香草的爹爹鄧金名走到舒小節面前時,舒小節抑制不住就要喊起來了。但他想一個正常人是不會穿得這麼怪,走得這麼怪的,莫非他跟自己一樣遇到了什麼人什麼事?是什麼人什麼事使得他變得這麼神經兮兮,神秘莫測?他在這野外荒郊匆匆獨行,是往何方?這一猶豫的當兒,鄧金名就大踏步地從他的面前走過去了。他躲在一人多高的草叢中,鄧金名自然看不見他。舒小節看到,從他的眼皮子底下一晃而過的兩隻腳,穿著雪白的襪子,外面套著的,是一雙黑色的布鞋,嶄新的。
直到鄧金名遠去了,舒小節才敢從草叢裡鑽了出來。他這時發現,自己的身上,已是溼了一大片,他不知道是嚇出來的,還是露水打溼的。也許,都有吧。
他目視著鄧金名漸漸遠去的背影,心裡的疙瘩把他困擾得很是難受。這個疙瘩如果不解開,他想他是不是會瘋掉呢?自從他回到龍溪鎮後,一連串怪異的事情搞得他身心疲憊,腦袋疼痛。現在在這荒無人煙的大山裡,突然遇到一個很親切也很熟悉的未來的老丈人,本來應該是令人興奮的,而那個未來的老丈人卻又偏偏是穿著死人的衣褲出現,直橛橛地大步趕往某個地方,這怎不讓他難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