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行一大段彎彎曲曲的山徑才能到達,那條山徑像一條大蟒蛇般一直蜿蜒伸到山巔,放眼望去,墓地裡一座山,舊塋新冢成千上萬重重疊疊,沿著山坡一排又一排,擠得滿滿的,整個弧形的山谷裡,高高低低,矗立著墓碑,好像一片片的石林一般,靜沉沉的,罩在一片無邊無跡的荒涼中。我們四個人扶靈上山,分開左右兩排,左邊由安婷的老爸帶領,姐姐殿後。右邊是安婷的老媽領先,我在最後扶持。從半山到山頂這段山徑,相當陡斜,石級崎嶇不平,忽高忽低,我們四個人的步伐,必得一致才不會左右顛簸,所以落腳都很謹慎,一步一步,然而愈往上,坡愈陡,棺木的傾斜度愈大。我利姐姐居後,肩上的重量愈來愈沉,漸漸往下壓,我的面頰緊緊抵住那用粗糙的棺木,戶呷骨已經給壓得隱隱作痛起來,汗水開始從頭上背上冒了出來。一行四人,蹭蹬了半天,才爬到一半,大家都開始有點不支了,唯仍默默地爬著,聽到彼此的喘息聲。突然間,我的右腳一滑,腳底下踩到一塊鬆動的石頭,一個踉蹌,我右腿便彎跪了下去,於是整副棺本壓在我的左肩,向我傾滑下來。我肩上感到一陣徹骨之痛,棺木的底板好像嵌進了我的肉內一般,我眼前一黑,痛得淚水直流,幾乎支援不住,整個人將往後倒去,心一急,也顧不得痛楚,用肩在上拼命將傾滑的棺木抵住。可是姐姐力道不夠,託不住棺尾,撐不起,掙扎著,於是棺木“砰”地一聲巨響,給摔了下來。
就在我肩膀上感到一扯一扯一陣陣痙攣似地劇痛的同時,我赫然驚見,翻飛的棺蓋裡的棺木內,並沒有安婷的屍體!
並沒有安嬸的屍體!
我忘記我是怎樣從夢裡醒轉的,但我想,一定是我在尖叫中從夢裡醒過來的。
與此同時,鈴聲大響,我愈發魂飛魄散。
我跌跌撞撞地去開門,門外,不見人影。
可是鈴場仍在劇響著。
我這才醒覺是電話響。
我抓起聽筒,電話的那一端,傳來安婷的老爸那喉頭嘎嘎的聲音:“哎呀死火了!安婷的靈柩抬到山墳,半路棺木給摔了下來,棺蓋都掉了,棺木裡並不見安婷的屍體!安婷的屍體不見了呀??”
我直如萬箭攢心,五雷轟頂。
與此同時。門外,傳來一陣鑰匙在匙孔裡扭動的聲響,可又開來開去開不開。那串鑰匙還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音……
我在恐怖的意識中,感到一陣陣的目眩膝軟驚心動魄,再度昏厥過去。
在迷迷糊糊之中,我感到好像有千隻手萬隻手在拉扯著我,同時有千把刀萬把刀在分割著我,有一種被絞筋、撕裂的痛楚,從胸口一直抽痛到指尖,我努力的睜開眼睛,恍恍惚惚地看到床前有一個影子。
一個白色的影子!
啊!安婷。
沈安婷!
是沈安婷!
她來了!
強烈的燈光使我頭痛裂,我掙扎著要起身。
併發出一聲聲慘烈的尖嚎,自己聽著都毛骨悚然。
卻在這時候,感到有一雙溫暖的手按倒我,一個細緻的、輕柔的,而又焦慮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你快別起來!好好地躺著,你在發著高燒呢!”
我努力集中目力,才看清楚那白色的影子並非沈安婷的鬼魂。
原來是潔兒。
“你怎麼會在這裡的?”我虛弱地問。
“我在街上碰見你姐姐,她都一一告訴我了,於是約了一起來你這兒,臨時她又說漏了東西要買,把你這兒的門鑰匙交給我叫我進來先坐一會,我一進來,便見你暈倒在地上。”
潔兒一邊回答,一邊用冷毛巾壓在我的額上,不斷幫我拭去臉上的汗。
我還待問,姐姐剛好捧了臉盆進來,見我醒轉,便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