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頓挫有致的讀書聲。讀書的乃是楊士奇,楊士奇手捧經卷,唸的乃是《季禮讓國》:“爾弒吾君,吾受爾國,是吾與爾與爾為篡也。爾殺吾兄,吾又殺爾,是父子兄弟相殺終身無已也……”
這出自左傳的一個小故事,讓所有人不由駭然莫名。
只是朱棣眯著眼,坐在御椅上,不發一言,似笑非笑。
所有的大臣低垂著頭,朱權、朱橞二人此時的臉色都已鐵青了。
這季禮讓國的典故,一般人或許只是認為是個小故事,可是放在這兒,意味就很深長了。季禮乃是吳國的王子,有兄弟四人,季禮的三個哥哥統統死了,按理來說,本該季禮繼承王位,結果他三哥的兒子僚卻繼承王位,大哥的兒子不服闔廬不服,又將僚殺死,本來闔廬故作姿態地要把王位還給季禮,季禮看出這一點,御使讓闔廬為吳王,用季禮的話來說,你既然已經弒君,我若是和你為伍,那麼就算接受了王位,也是不折不扣的弒君者,他不是個不仁不義之人,所以寧願放棄繼承權,因此此上演了這一幕讓國的把戲。
這是春秋吳國時的一場宮廷政變,毫無疑問,既殘酷,又是**裸。
可是放在現在,似乎又有含沙射影之嫌,朱棣弒君,殺死了自己的親侄,得到了皇位,這也是一場宮廷政變,本來左傳之中,這樣的故事在朱棣面前,絕對算是忌諱,可是現在,當著滿朝文武的面,朱棣居然讓楊士奇來誦讀這個故事。
所有人的心裡發毛了,因為他們突然發現,當今皇上已經不打算要臉面,什麼是臉面?臉面就是遮羞布!一個需要遮羞之人現在突然撕下了麵皮,會如何?
有人突然想到了方孝孺,渾身汗毛豎起,今日的場景和當時是何其的相像,這個篡位者開始時還帶著偽善的面具,如沐春風,面帶微笑,溫文雅爾,口呼先生,可是一旦觸到了他的逆鱗,頓時便是金剛怒目,什麼所謂惡名,什麼人心,在他眼裡都是狗屁。
不錯,就是這樣的場景,就是這個相似的場景,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到底是因為什麼,宮中起火的事又到底牽涉到的是誰?
楊士奇的聲音還在殿中環繞:“許人臣者必使臣,許人子者必使子也……”
語音環繞。
已經有人吃不消了,一個戶部的主事官員渾身顫慄,小心翼翼的抬眸看了一眼朱棣,看到含笑的朱棣;那笑容說不出的冷漠,讓人不寒而慄。
這主事猛地想到了誅方孝孺時的場景,雙膝一軟,撲通一聲跪倒了下去。
有人打了頭,其他人紛紛拜倒,無數人齊聲道:“微臣萬死!”
楊士奇唸完了,大剌剌的拜倒,道:“陛下,微臣已經通讀完畢。”
朱棣笑了,撫案道:“這一篇文章,實在是精彩,兄終弟及,侄子篡奪叔叔的王位,另一個侄子又殺死自己的堂兄,看來這弒君篡位,是古已有之,咱們的老祖宗比咱們更有能耐。”
鴉雀無聲。
朱棣狠狠用手指節磕了磕御案,臉色驟冷:“這樣的故事一向不少,朕還聽說,坊間近來對這樣的故事津津樂道,甚至有些文武大臣,私底下也拿這典故出來,既然大家都喜歡說,那麼朕今日就當著大家的面來說說吧。”
許多人嚇得臉都變了。
寧王朱權和谷王朱橞倒是顯得有點兒無動於衷,彷彿這些事,和他們沒幹系。至於李景隆,就沒有這樣的鎮定了,他把頭深深埋下,眼睛不敢直視。
朱棣又慢悠悠的道:“今日宮中起火,既然起火,就必定有人縱火,但凡是涉及到起火,總是逃不開天災**四字,朕現在想問的是,這是天災呢,亦是**?”
朱棣嘆口氣,才繼續道:“人心隔著肚皮啊,不過無妨,朕不怕,幾句流言就撼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