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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精明的語調、不屑的神態像極了所長。
我訝然的望向它,難道它除了紙灰複述的絕技,還身兼天才的模仿能力?
它懶懶的瞟我一眼,努努嘴道:“我都在夏小子家住了幾十年了,看著那小子從一個小屁孩兒長大的,他那身脾性自然有我的功勞……”
我大驚,幾十年?哇塞,這是個元老中的元老啊!別看它其貌不揚,委實不可小覷。
這廂我暗自拿書蠹的脾性和所長的兩下比較,那廂長老總算經過千盤萬算,點頭答應了書蠹的條件。
書蠹這才眨眨瞪酸的眼睛,轉回腦袋去看那盒子紙灰。
我的目光始終好奇的圍著它打轉,心裡迫不及待的想知道,蠶食書卷的書蠹,要如何將已經化成灰燼的姻緣簿復原。站在另一邊的張長老也直勾勾的盯著書蠹,擔憂的神色溢於言表。
只見書蠹抱起裝滿紙灰的盒子,深吸一口氣,露出大義凜然的表情,我彷彿聽到荊軻在怒風寒江中站在船頭高歌“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返”。
書蠹即將英勇就義一般閉上眼,猛的扎進紙灰中埋頭狂吃,有如風捲殘雲、饕餮再世,直吃的整個身子都栽進了大盒子裡。
我乍見這一幕,眼珠子都驚得要掉出來了:它把它吃了?它把姻緣簿的灰燼吃光了?腦子裡回放過之前的片段:它好像一開始就說了難吃的,可是吃了以後要怎樣?
書蠹一屁股坐在地上,“啪”的一腳把吃了個底朝天的盒子踹飛了。
它長舒口氣:“呼,老子吃了那麼多年的書了,今次的還真是難吃!”它抹抹嘴接著吩咐道:“準備好紙筆,我們去外間記錄,那裡亮堂。我還得先醞釀一下,吃進來的墨漬有點兒雜亂。”
原來,書蠹可以將吃進肚子裡的書複述出來,那些白紙上的黑字在其肚中既可以化整為零,也可以合零為整,連燒成灰的書卷亦不例外,同樣能重組後還原成本來文章。
因此,書蠹吃下紙灰後只需將還原後的文字複述出來,同時月老派些童子聽記下來,這樁活計就大功告成了。
第八章 天機不可洩露
吃完了滿滿一大盒子紙灰的書蠹,理直氣壯的支使張長老去弄點墨來研墨水喝。姻緣司起先端出來的現成墨水,它看也不看,直嫌棄其味道苦澀,寧願渴死也不喝。
於是,張長老不得不興師動眾的去尋名墨,墨尚未拿來,書蠹又將全司的硯臺挑剔了個遍。一會兒說這個沒眼,一會兒又說那個是死眼,總之就是統統不合格,直到張長老淚汪汪、顫巍巍的捧出一方他愛不釋手的晚唐時安徽婺源出產的歙硯,書蠹才小眼一亮,咂咂嘴不刻薄了。
選好了硯臺選墨,這時候的書蠹就好像一臺古董鑑定機,從油煙墨到松煙墨,耐心的一條一條聞、一條一條看,鑑賞了好半天才挑中一方兩寸長的明代松煙徽墨,搭配上先前千條萬選的硯臺,說是這樣磨出來的墨水才夠新鮮夠美味。
看不出來,小小蠹蟲對食物恁的講究。我暗道,相比之下,自己除了特別嗜甜之外,其餘皆作雜食,而這對食物逆來順受的好脾氣委實要歸功於多年學校食堂的鍛鍊,導致我再無味的食物也能安然吃下肚。
我一邊感慨著學校食堂的清湯寡水,一邊手拈墨條沿著溼潤的硯臺不住的打圈。硯,確實是名硯;墨,亦確實是好墨;水到處,濃黑漸稠,墨香四溢,像稀釋了數倍的芝麻糊,撲鼻而來的氣味,完全不沾普通墨水的腥臭,反而有一股若有若無的木香,彷彿身臨高山荒野的松樹林。
書蠹“咕嘟咕嘟”的灌下一盞墨水,如飲驢飲牛,銀灰色的面板頓時黑化了不少,下肚的墨汁每多一盞,它的膚色就更重一分。
書蠹清了清嗓子,坐在正中央,正待開口,卻見張長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