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她難得的孩子氣,毓縭笑了笑,不著痕跡地將簫抽了回來,眼神裡含著些許憐惜和溫暖,口中帶嗔:“別鬧——”
“這麼寶貝?”初染“咦”了一聲,悻悻地收了手。
“這是我孃的簫。”毓縭的聲音頓時飄了老遠,讓初染聽著不大真切。“我還小的時候她給我的。”
初染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繼而歪頭用食指叩著腦袋:“那她一定是個溫柔靈巧的女子,而且很漂亮,對不對?”
“你怎麼知道她漂亮?”對於她篤定的口氣,毓縭笑問。
“龍生龍,鳳生鳳。”初染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眼中滿是戲謔,“如此俊朗不羈,亮拔不群者,其母自是可想而知。”
毓縭聽了倒也不反駁,頓了頓,他道:“你比她漂亮,不過——有一點你猜錯了,我娘,她並不溫柔。——或許,‘剛烈’二字更為契合一些。”
縭兒,你好好地看著那個男人,就是他,搶走了我們的一切!
縭兒,在這個世界上,最賤的就是‘信任’二字,縭兒,千萬別讓它毀了你!
支離破碎的記憶,又一次慢慢重合,很久很久以前那年輕女子溫婉的容顏頓時扭曲起來。
那一年,她丟下他毅然決然躍入了眼前的相思河。相思相思,她說,就算投胎,也定忘不了他今世的背叛。
“子辰啊子辰,我毓晚晴無能,可我的兒子,會討回你欠我的一切!”
那個笑容,是如此的妖嬈張揚,還有淒涼,和絕望。
不遠的坊隅巷陌,花燈已放,粲然一片,星星點點,彷彿銀河落了九天。正月十五,上元佳節,月色撩人,遊人喧囂。
“咳咳。”初染又拉了拉身上披的大氈,把手往裡縮了縮。往年冬日,尤其是晚上,她總喜歡燃著暖爐,然後窩進躺椅裡,抱著書然後慢慢睡著。
“冷了?”見狀,毓縭下意識伸過去摸了摸她的手,沒想竟是冰涼冰涼,涼得好像,是一個沒了氣息的人。皺了皺眉,他雙手合過她的,並且輕柔地磨挲著,試圖讓她暖一些。
初染頓時有些怔忪:“你。。。。。。”話剛出口,卻被毓縭接過了話茬:“你以前也是這樣嗎?”
“嗯。”初染點點頭。雖說她一向如此,可因今日是十五,故而更為嚴重。比起那撕心裂肺的痛,這徹骨的寒似乎已經微不足道了。
毓縭嘆了一嘆,拉過帽簷替她戴好,手還牢牢牽著她的:“我送你回去吧。。。。。。”
“怎麼不走?”發覺她沒有動,毓縭便轉頭催促了一聲,可眼前的女子彷彿石化一般,楞楞地盯著某個方向出神,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卻又只瞧見隱隱約約的燈火,於是心生疑惑,“在看什麼?”
“我們。。。。。。去看花燈好不好?”初染拖了許久才說出這句話,兩眼小心翼翼地瞥著毓縭的神色,見他不答,頓時有些洩氣,“是不是不可以?”
“很想去嗎?”看著她眼中漸漸淡去的光芒,毓縭心中閃過一絲不忍,竟鬼使神差地讓了步。這些日子,也許她悶了,他這樣想。
“嗯。”初染點頭,然後又補充道,“一下下就好了。——我不會逃跑的。”
聽到這樣的保證,毓縭忽然覺得很彆扭。逃跑?他剛才完全沒有考慮到這個可能。眼前女子滿懷期待的眸子,粲然無比的光彩,讓他不禁動容。“若想去,就去吧。”
“真的嗎?”初染興奮地一把抓住毓縭的雙手。
“我還騙你不成麼。”毓縭感到又好笑又好氣。
見他答應,初染咧開嘴道了聲謝就徑自向前去了,走著走著忽然發覺少了什麼,轉頭一看,原來毓縭還杵在原地不動。怪不得,初染嘟噥了一句,又折回來拉了拉他的衣袖:“喂,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