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左右,無人應答,唯有一小太監挺身上前:“回陛下,此乃工部尚書趙文華府邸。”
嘉靖微微皺眉,詢問左右:“為什麼只有他知道?”
左右不言。
小太監繼而說道:“他們不敢說,怕得罪趙文華。”
嘉靖側目問道:“為什麼你敢說?”
“張經在東南任總督的時候,曾經從倭寇刀下救過我的家人。”
“張經……”嘉靖想了很久才想到這個名字,許久沒人提過,這是個忌諱。
旁邊大太監面色焦急,這便要推走小太監。
“讓他說。”嘉靖眯眼道,“想說什麼便說什麼,朕恕你無罪。”
小太監聞言,往地上一跪,雙目熱淚滑下:“東南百姓,對張經感恩戴德,聞張經死訊,痛哭數日,我等草民,只知道是趙文華讒言害死的張經。”
嘉靖面色微沉,周圍氣氛凝滯。
誰都知道,這小太監要完蛋了,得罪嚴黨是一,當面數落皇上是二,皇上的心眼兒可就那麼點,你是在說他聽信讒言,近奸遠忠麼?
小太監卻面無懼色,擦乾眼淚說道:“陛下可知,趙文華哪裡來的這麼多銀兩資材興建府邸?”
“……”
小太監不待嘉靖回答,指向另外一邊:“陛下不妨看看還未建成的西苑,再看看趙文華的家。”
西苑建了兩年,依然沒有完工,趙府倒是一片奢華。
嘉靖最終沉著臉,只說了一個字:“查。”
話罷,他拂袖下山,不望補充道:“好好查。”
“皇上英明!!”小太監含淚叩首。
當晚,小太監自盡於宮中。
再查檔案,這才發現小太監入宮前名為“趙四”,真名已無可考證。
趙四是一名勇士,賭上了全部的身體性命和精力來做一件事。
皇上下如此重旨,趙文華神仙難救,嚴嵩幾番求情之下,終免死罪,趙文華削職為民,子充軍。
趙文華當官多年,殘害忠良無數,天譴人怒,即便削職為民依然難逃群憤,劾書如雨點一般砸來,嘉靖大惱,下令抄家追贓。
經多部調查核實,趙文華任內有跡可循的貪汙總計五十六萬兩白銀,除工部工程外,更有東南軍餉十餘萬兩。
一番抄家,卻只抄出不足十萬兩。
嘉靖怒氣未消,下令父債子償,子死孫償。
趙文華子孫就此成為“義軍”,全部餉錢用來償款,子子孫孫無窮盡也。
嚴黨也不可謂不勢大,在這樣的情形下,竟然保住了趙文華這條人命。
嚴嵩暗中僱車授銀,令其隱姓埋名,回鄉養老,可謂仁至義盡。
歸鄉途中,趙文華獨坐舟中,默默掏出一壺酒。
他現在什麼都沒了,只有這個,當年楊長帆貢來的四壺酒,終是偷偷留下一壺,他心中自有算盤,此乃仙酒,若哪日突發惡疾,或年老臨終之時,自可飲此酒續命。
舟中,趙文華開了酒,黯然望著水中的月色。
“楊長帆啊……”
死到臨頭,他倒始終認楊長帆這個人。
“怪我啊……怎麼就讓你去東海了。”
微波襲來,月色殘缺不全,趙文華也落下淚來。
“本該分你一口,但我只怕不夠,莫怪我了。”趙文華說著,一仰頭,將一壺百花仙酒一飲而盡。
片刻,他感覺活力流過了五臟六腑,渾身陽氣大盛。
“可以!可以!”趙文華瞪大眼睛,感受著這股活力,再望向胯下,久不能舉的東西正傲然挺立。
趙文華只覺腹中一股力氣要出來,可怎麼都出不來。
憋得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