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浣沅道:“不同之處多得很。有些我也只能感覺得到,卻說不出。譬如在船上時,江水是動的,我們也在動。在這岸上時,我們靜靜得看著江水,江水卻不停下來也看看我們,仍是往前流。”
祁寒並不覺得這其中有什麼特別,正要開口反駁,見姜浣沅痴痴得望著江水,眼波卻隨著江水在流動。便道:“若是它肯停下來看看我們,就不叫江,卻叫湖了。”
姜浣沅幽幽嘆了口氣,道:“是啊,倘若它叫湖,我也就未必喜歡象這樣看著它了。”祁寒這才覺得她似乎不若平日開朗,忍不住道:“姜姑娘,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姜浣沅搖了搖頭,只望著江水,過了半晌,忽又道:“祁大哥,你也是被那猿聲驚醒得嗎?”祁寒道:“不是——不過卻也差不多,你也聽見那猿聲了嗎?”
姜浣沅頷首道:“平日裡,我最喜歡聽得便是這猿聲。爹護鏢往往要經過三峽,我也常跟著去。那兒的山比這多得多,猿猴也比這多得多了,船在兩山之間走,便可以見著猿猴在山上的樹木叢中往來跳躍,和船一塊兒走。他們的聲音也好聽,我便坐在船頭聽著,聽得多了,不僅能聽出不同,還能聽出故事來。”
祁寒微笑道:“依我聽來,都是一樣,偏生你卻能聽出不同,還能聽出故事來。”
姜浣沅道:“怎麼會一樣呢?那些猿和我們一樣,有的年歲大,有的年歲小,有時心情好,有時心情不好。他們叫喚便如我們說話一般,自然是不同的。有年歲大的猿在叫了,我便知道她是找不著自己的孩子了,所以聲音便特別急切,若聲音忽然舒緩下來,還有欣喜之意,我便知道她終於著著自己的孩子了,心裡禁不住也替他們高興。”
祁寒見她果然喜動眉梢,便打趣道:“年歲大的猿找不著孩子急,年歲小的猿找不著自己的母親便不急嗎?他們便不叫喚嗎?”
姜浣沅道:“那些小猿也急,但他們沒有他們的父母那樣急。他們平日也叫,卻不是為了找不著他們的父母,卻是為了他們的小夥伴和他們鬧彆扭,不睬他們了。”
祁寒道:“這倒有趣得緊。可是我卻沒聽過這樣多的猿聲——那方才那猿啼聲呢?是年歲大的,還是年歲小的?他們是心情好,還是心情不好?”
祁寒還以為姜浣沅很快便能又說出什麼來,卻不料這一問竟把她問住了。姜浣沅思忖片刻,方道:“只是今日這猿聲有些奇怪,竟是往日裡我沒有聽過的。”
祁寒笑道:“想是這猿也和我們人一樣。不同地方的人,說話不同。這不同地方的猿,啼聲也必然有異。你雖聽慣了三峽的猿啼,但到了這兒,猿聲有別,聽不出卻也不奇怪了。”
第十九章 高寒處,上有猿啼,鶴唳天風夜蕭瑟…
姜浣沅道:“也不是這個原因。我雖沒聽過這樣的猿聲,卻也能聽出個大概來。”祁寒見她說得認真,便奇道:“你聽出了什麼來?”
姜浣沅想了一想道:“那猿似乎是心中有些極不開心的事情。但聽那聲音,卻不象老猿尋子那般淒厲急切,倒象是孤獨無依,因而有思親之意;也不象小猿不和那般彆扭委屈,倒象是心中滿懷情意,卻無處述說。此外他還象是受了什麼天大的冤枉,又不得申訴。那聲音雖不是異常悽切,但其中的孤苦悲涼、憤懣不平,卻自有一股動人心魄之處。”
祁寒越聽越驚,心道:“這猿的遭遇怎麼倒和我這般相似,我卻只覺得那猿聲有些淒厲,倒沒有聽出這樣多的事情來。”便急問道:“還有呢?”
姜浣沅道:“還有……還有我覺得後來那猿啼卻也舒緩下來,不過卻不是為著他尋著了小猿,也不是為著夥伴們又理睬他了。至於是為什麼,我卻聽不出了。我只覺得那猿啼裡不再有哀傷怒怨的意思,倒是多了許多臨越這些的豪邁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