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寒見那山勢陡峭,心道:“此處離江面已甚高了,上去卻不知還有多遠,還是下去吧。也省得姜大先生他們找不著自己,徒徒引得他們當心。”此念未絕,忽又想道:“此時若是爹在此爬山,又當如何——他是不會怕的,定要一力攀上去。既是爹能攀上去,我為何不能?”想到此處,膽氣陡壯,手足如飛,便直往上去。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祁寒抬首一看,見上面丈許處草木叢生,已快到山頂處了。便在這時,祁寒忽覺手上一鬆,身子便貼著岩石往下墜去。卻是那藤蔓被扯得久了,竟斷了開去。祁寒身子正往下墜,眼見旁邊還有一根藤蔓,雙手一伸,便抓住那藤蔓。但這下墜之勢何等猛烈,那藤蔓吃力不住,也從中斷開。如此一阻,祁寒身子也是微微一頓,便乘此時機,分開手去,一左一右,正抓住兩根藤蔓,這才將下墜之勢止住。再往上看,卻又望不見那山頂處了。
往下墜時,祁寒身上多被尖銳的岩石劃破,方才不覺得,此時靜下來,被風一吹,才感到火辣辣的疼。但一疼之下,祁寒心中反倒擊出股豪氣,暗道:“今後要做的事,比爬這座山都要難上百倍。我祁寒若是連這座山都爬不上去,又怎麼去匡扶江南百姓和替林師伯報仇了。今日便是粉身碎骨,卻也要爬上去。”祁寒用手拽了拽那兩根藤蔓,見甚是牢固,便扯住這兩根藤蔓,發勁向上攀去。
過不多時,祁寒只覺眼前一闊,忍不住歡呼起來,身子往上一縱,已落在那山頂上。左右四望,見這山上多有奇松怪柏,只是望不見那些猿猴的影子。再往下看去,長江比之方才看時又瘦得多了,天風鏢局的船更是看也看不見。隔江而望,月色下山川田野,村莊城郭,如水墨行卷般,盡展眼底。
此時那些猿啼都早已消失在樹叢中,這山頂之上寂無聲息,天地之間,彷彿只有祁寒一人站立其中。祁寒站在山崖邊,任由山風吹拂,心中的鬱悶好象也在被這山風一點一點吹到口邊,便忍不住張開嘴來,引頸長嘯。嘯聲激越,將身邊樹上的葉子都震得簌簌而響。如此過了許久,嘯聲才驀得一停。祁寒睜開眼來,明月清風依舊,只是心中的一團濁氣都不知何處去了,胸臆間的雖覺空蕩蕩的,卻舒坦得緊。
祁寒又站了一會兒,便轉過身,辨清方向,尋著一條下山的小徑,往山下走去。這一邊的山坡遠沒有臨江那邊陡峭,山石間多有懸泉瀑布,加之樹木清茂,雖在晚間,卻仍有暢人耳目之處。祁寒邊走邊對自己道:“從今往後,以前的種種傷心抑鬱,便算是都拋在了這山上。下得山去,便重是一個祁寒了。”
一路下山來,比攀上那山時,卻快得多了,祁寒拐過一道山樑,聽到江水拍打巖岸之聲,便知道已快到江邊了。又走不多遠,已能望見江水,祁寒正要找尋天風鏢局的船泊在何處,忽然看見前面的山坡上面對江水坐著一個女子,一身嫩黃衣裳,正是姜浣沅。
第十九章 高寒處,上有猿啼,鶴唳天風夜蕭瑟…
祁寒上前兩步,喚道:“姜姑娘。”姜浣沅回過頭來,見是祁寒,微微有些驚詫,道:“祁大哥?你不是在船艙裡休息嗎?怎麼到這兒來了?”又見祁寒身上衣服被劃破了不少,便奇道:“你的衣服怎麼了?”
祁寒走到近前,隔著塊石頭,在一塊岩石上坐下,道:“沒什麼,方才給山石劃的——你不是也在船艙裡休息嗎?怎麼也到這兒來了?”姜浣沅聽了笑道:“這卻也是,為何我能來這兒看看江水,你就不能了。”
祁寒也笑道道:“整日在船上看著這江水,也該看個夠了。卻還要晚上一個人跑過來看。”姜浣沅道:“在船上看江水和在這岸上看江水是不同的,祁大哥你沒有發覺嗎?”
祁寒道:“是嗎?”說著,便向江水望去,卻覺與在船上看起來並沒有什麼兩樣。便道:“有什麼不同?我卻看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