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冰最清楚母親的性子,尤其在今天和父親深談之後,她更瞭解母親這不近人情的話語背後,藏著多少隱忍。那種望不見底的驚駭,如層雲堆雪滾滾襲來,她試圖解釋今天的事情:“我不知道爸爸會去,我真的不知道,趙旭約我……媽你不信我們打電話給趙旭好不好?我發誓我真的不知道爸爸會去……爸爸是想告訴你,他從來就沒有忘記你……”
“媽媽累了,”母親轉過頭去,“你讓楊媽晚上不要做我的飯了。”成冰不甘心道:“爸爸心裡從來就沒有放下過媽媽,你為什麼就從來不給爸爸解釋的機會呢?”
“前兩天你說想做旗袍,我請了師傅下午過來量身,你喜歡就多做兩件吧。”
母親常時和她說話都是極逗樂的,這樣冷淡顯是還在生她的氣,成冰不敢再加辯駁,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母親關上門,連個背影也不給她。
為什麼明明是最親近的人,現在卻有著最遙遠的距離——她是從媽媽身上掉下來的肉,母親常常這樣說。在他們一家三口舉手表決的時候,父親常常抱怨她們母女合起夥來欺負他,母親便笑著說:“冰冰是從我身上掉下來的,十月懷胎呢,容易嗎我?”
十月懷胎,血脈相連,骨肉難分,可從她出身的那一刻,終究還是分離了。她漸漸地長大,母親一日日變老,不管她們看上去有多麼像“姐妹淘”,仍無可避免地分裂成兩個個體。
沒兩天父親居然過來了,成冰不敢奢望這是個轉機,果然事情發展得比她預期得更加迅速,父親是來和母親去民政局辦手續的。母親並不為難他,看他望著成冰欲言又止便道:“辦完手續中午一起出去吃個飯吧。”
成冰歉然地望著父親,父親拍拍她的肩,倒像是要安慰她似的:“要不還是在家吃吧,菜場也不遠,開車一刻鐘就到了,我去買菜吧?”
母親意外地沒有反對,父親久未下廚,成冰不記得家裡有多久沒有這樣開過夥,大概這兩年來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買的都是成冰愛吃的菜,補血的豬肝湯,口蘑炒菜心,都是父親最拿手的家常菜。擇菜時她蹲在廚房和父親講學校裡的趣事,母親也不參與,只是隨手翻閱茶几上的經濟雜誌。
她心裡的歉疚說不出口,父親卻十分明瞭她的難處,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媽媽決定的事情,是不會回頭的,我只是……只是不死心罷了。”
去民政局前,成冰看著父母很平和的在財產分割協議上簽字,房產、車產、股票,一樣一樣地核對清楚,都照著先前母親提的條件。季慎言趕來做見證人,父親眼見覆合無望,簽字倒是乾脆,又有風度。只是成冰清楚地看到,父親簽下最後一個名字時,仍不免悵然抬頭,朝母親投去最後希冀的一瞥。成冰扭過頭不忍看下去。
然而母親如此吝惜,自始至終也不曾多施捨他一個眼神。
季慎言安慰性地拍拍成冰的肩膀,她第一反應竟是往後跳開,再抬頭才看到季慎言尷尬地伸著手,原是預備給她個倚靠的懷抱的。
這個時候季慎言的懷抱,只讓她更想逃離。
這樣漫長的一天,成冰終覺不堪忍受,上網登入學校的BBS,在信箱裡看到席思永新留的手機號碼,也不管電腦右下角的時間已是午夜兩點,揀起床頭的電話撥出去。電話響了兩聲她才意識到不該這個時間擾人清夢,正欲掛機時聽到電話那頭含混迷離的聲音:“喂,誰啊?”
她拽起被子把自己整個裹住,不曉得為什麼,蒙著話筒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電話那頭又餵了幾聲,她不敢說話,卻又不捨得掛掉電話,此時此刻能找到一個人陪著她,即使是隔著千山萬水,僅僅是這不可觸控的電波也好。
“成冰……成冰是你嗎?”
電話那頭並不確定地詢問,成冰整顆心陡然吊起來,除了趙旭別人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