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試問,幾時把痴心斷…妓女詩文(2)
到了宋朝,長短句這種文學體裁大盛。士大夫們把那些一本正經的有關國家大事的議論寫在詩裡,而把那些偷偷摸摸的風流韻事寫在詞裡。所以,宋詞幾乎可說就是青樓文學。士大夫寫罷一首詞,交與妓女,“小紅低唱我吹簫”。漸漸,妓女中也頗有能填詞者。詞這種形式比詩更適合妓女的口吻,因此,在妓女中極為流行。
有一個叫嚴蕊的妓女,“善琴弈歌舞、絲竹書畫。色藝冠一時,間作詩詞有新語,頗通古今。善逢迎,四方聞其名,有不遠千里而登門者”。她因填詞之才被天台郡守唐仲友賞識。後來,朱熹為打擊唐仲友,把嚴蕊抓進監獄。嚴蕊不畏嚴刑拷打,堅決不出賣情人。等到朱熹離任,新任領導看嚴蕊可憐,便釋放了她。嚴蕊當即口占一首《卜運算元》:
不是愛風塵,似被前緣誤。花落花開自有時,總賴東君主。去也終須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滿頭,莫問奴歸處。
此詞明麗清淺,雖不如士大夫之詞那麼“有學問”,但感情卻要真誠得多了。
在宋朝的詞人中,最受妓女們喜愛的除了柳三——即柳永,就是秦七——即秦觀了。秦觀的《滿庭芳》妓女們幾乎都會唱:
山抹微雲,天連衰草,畫角聲斷譙門。暫停徵棹,聊共引離樽。多少蓬萊舊事,空回首,煙靄紛紛。斜陽外,寒鴉萬點,流水繞孤村。銷魂,當此際,香囊暗解,羅帶輕分。謾贏得,青樓薄倖名存。此去何時見也,襟袖上,空惹啼痕。傷情處,高城望斷,燈火已黃昏。
有一次,有個人把頭一句錯唱成“畫角聲斷斜陽”,妓女琴操在旁糾正,那人便將她一軍,問她能否將全首詞改成“陽”字韻。琴操當即吟道:
山抹微雲,天連衰草,畫角聲斷斜陽。暫停徵轡,聊共引離觴。多少蓬萊舊侶,頻回首,煙霧茫茫。孤村裡,寒鴉萬點,流水繞紅牆。魂傷,當此際,輕分羅帶,暗解香囊。謾贏得,青樓薄倖名狂。此去何時見也,襟袖上,空惹餘香。傷心處,長城望斷,燈火已昏黃。
這樣機智的反應,靈動的才華,恐怕是原作者秦七郎也要佩服三分的。據說蘇東坡知道後大為讚賞,並指點這位琴操姑娘參透禪機,削髮為尼。
還有一個更著名的故事,許多書上都有記載:
李公之問儀曹解長安幕,詣京師改秩。都下聶勝瓊,名娼也,資性慧黠,公見而喜之,李將行,勝瓊送之別,飲於蓮花樓,唱一詞,末句曰:“無計留君住,奈何無計隨君去。”李復留經月,為細君督歸甚切,遂別。不旬日,聶作一詞以寄之,名《鷓鴣天》曰:
玉慘花愁出鳳城,蓮花樓下柳青青。尊前一唱陽關後,別個人人第五程。尋好夢,夢難成。況誰知我此時情。枕前淚共簾前雨,隔個窗兒滴到明。
李在中路得之,藏於篋間。抵家為其妻所得,因問之,具以實告。妻喜其語句清健,遂出粧奩資募,後往京師取歸。
聶勝瓊的這首《鷓鴣天》的確寫得令人柔腸百轉,“隔個窗兒滴到明”,何其楚楚動人!老李的髮妻一看,就知老李肯定抵抗不住這首詞的誘惑,與其幹吃閒醋,還不如表現一回風格,於是拍出自己的存摺,讓老李把小聶娶了回來。一首詞的作用何其大也!不知文學概論中如何解釋這種現象。
明代的妓女,在藝術修養上似乎更加全面,往往六藝皆通。不過明代的詩文成就總的來說不夠高。當時人說:我明詩讓唐,詞讓宋,曲讓元,庶幾吳歌桂枝兒、羅江苑、打棗竿、銀絞絲之類,為我明一絕耳。
的確,明朝除了小說和傳奇這樣大型的文學體裁外,小型體裁中要數各類民歌最有特色了。許多名妓的詩作儘管也很出色,但給人的印象無非是有學問、有才華而已。如大名鼎鼎的柳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