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不上一月,又被彼處知縣將朱單喚進衙門,一連又住兩月。其時衙內上下俱已情熟,雲甫因告以家鄉杳遠,欲歸不得之故。就有人教之說不妨,這裡大爺總屬土都堂管壓,新正在邇,少不得要往蘇州府去拜年,你隨官船上去,極是便的。雲甫依其言,真個燈節中就到了常熟。此時雲甫已無家可歸,娘子跟岳父胡景雲避亂居謝家橋。景雲料女婿必定已死,幾番勸女兒改節,娘子不從,痛哭之聲,聞者為之酸鼻。至是相失半載,夫妻再合,吃了千辛萬苦之後,真正喜從天降耳。
又有翁浣思,路程去得更遠。他是已故鄉紳翁太常之孫,父本厚,遇亂軍身被七創而死。浣思時年十六七歲,聰明乖巧,兵人愛之,認為繼子。那兵人是真滿洲,所以直帶到滿州地方,也不曾吃虧受累,一住三四年。浣思口裡不說,心裡只想還鄉。一日,俟其繼父隨眾出獵,脫身望南逃走。關津渡口幾番險被盤詰捉住,沿途求乞,學了伍子胥而歸。到得家中,叔孝廉翁子安尚在,其師陸企抑即延之課子,勸其溫習故業。今依舊身列儒林,此亦難得者也。
第三十七回 各鄉鎮義兵嘯聚 七星橋時敏伏辜
勁旅長驅已破城,村坊反各聚鄉兵。
逃名義勇當時賤,隸籍營丁此日榮。
赤體想從堅甲較,竹槍妄與利刀迎。
黎元不識干戈害,到處紛紛起戰爭。
逞勢貪財本是痴,臨戎兒戲失軍資。
七星橋下頭懸日,使盡機謀悔已遲。
此時城中雖破,各鄉鎮不約而同,俱團結鄉兵起來。其間有不肯出門做鄉兵者,眾人即揚言要燒其房屋,搶其家貲,不容他住在家裡。常熟縣界,東至支塘塘墅,西至顧山楊尖,南至相城宛山,北至沿海一帶,俱是竹槍、木棍、白布裹頭,要與清朝廝殺,真螳臂擋車也。鄉兵既盛,勿論說識與不識,說著嚴子張,到處人心悅服;說著胡龍光、時子求,莫不切齒唾罵。
時子求泊舟塘墅,岸上的人三三兩兩,都是罵他,口中要殺他的。子求心上不安,想一時無處躲閃,只得到七星橋投子晉,求其護庇。那知數已當盡,鄉兵四面大集,連毛子晉也嚇做一團,做不得主救他。眾人將時子求梟首七星橋上號令,正其棄營失機敗,乃公事之罪也。
第三十八回 歸氏堡李教頭焚身 謝家橋劉大痴殞命
不事魯儒文,惟誇武逸群。彎弓學明月,射雁落黃雲。
直氣賢愚賞,雄風遠近聞。禍機伏杯酒,兵變忽遭焚。
刀筆由來會殺人,劉生結怨舊鄉鄰。
今宵欲釋從前憾,自蹈危機速喪身。
疑事從來須三思,吉凶相去在毫釐。
仇家猝遇同兒戲,莫怪人稱劉大痴。
李教頭諱顯光,號小泉,河南歸德府商丘人也。以棍棒、槍刀、拳勢教師,行於裡中幾三十年矣。城中本地拳棒教師鮮敢輕與放對者,抑且生長北方,弓馬便捷,所以邑中縉紳,如孫光甫、歸霽喬輩進京、出京,山東路上必定請他防送。向住歸家城,在歸氏門下走動。為人素剛直,下人若有不法事,在主人前每不肯為之隱諱,或啖之以利則愈怒,以故與歸氏奴輩不睦。
二月間,因搬住謝家橋,七月十三日歸氏起兵,霽喬為首,將名帖請小泉飲結福酒。來僮道主人之意,苦苦邀去,孰料奴輩遂乘機灌醉,即以亂槍殺之,焚其屍於北門外。霽喬為人素懦弱,平日所為半是家奴攙越,況值此大亂紛紛之際,竟縮首掩耳不敢問。當用武之際,而先自戕捍敵者,良可嘆也。
劉大痴名裔漢,字還赤。明於刀筆。平日使酒自負,故人起綽號為“大痴”,向居福山之虹橋,避仇遷居謝家橋。十五日夜,福山何羽君、陳震之二人統領營兵,與鎮上鄉兵往縣打仗。黃昏月下,扎於謝家橋雙忠廟取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