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想了一想,問:“那寫了一手好字兒的叫什麼名兒?老啦!記不清了!皇帝讚了的,可記得?”
皇帝笑著說:“皇祖母一點兒也不老,定是記得的,是在考孫兒呢。那一回有兩人,一位是宮裡的悠然,一位是遏必隆家的。”
太皇太后點點頭,說:“這兩個先不說。”轉了話頭,問:“那宗室子弟可有出色的孩子?我瞧著幾個丫頭都好,看看有沒有爭氣的子弟來配。”
皇帝說笑:“這回可有福了,皇祖母做月老菩薩啦!出色的宗室子弟倒是不少的。孫兒最看好幾個,二哥家的兩個自不必說,雅爾江阿辦事沉穩,舒穆祿家的佳琿,富察家的谷杭都是好的,騎射武藝一等一,算得用之人。只是缺了軍功,如今襲了輕車都尉。老一輩的都來求了要指個好的呢!”
太皇太后“哦”了一聲,問:“富察家的?太祖那會兒多麼顯赫,如今這一輩兒卻沒有什麼出眾的人物。”
皇帝稱是,續道:“皇祖母說的是,不過這谷杭確是了得。孫兒是見過的,有見識有膽色,又熟知兵法謀略,孫兒正想著明年徵葛爾丹時要大用的。”
接著又說些別樣話題,皇帝見祖母對這谷杭這般留心,又提及指婚,想有已有合適人選,心中便有了計較。
五月初一,悠然正式搬進佟府,成為佟府二小姐,當今貴妃之妹。
七月二十四,選秀結束,宮內又添新人:紐祜祿家的文婉留了牌子,數日之後封貴人,號“文”,住延禧宮。
郭絡羅家的明月封貴人,號“如”,住長春宮。一同進學的同窗共有四人參選秀女,除文婉、明月封貴人之外,伊爾根覺羅家的芳華指婚給大阿哥為嫡福晉。瓜爾佳氏明玉指給太子為嫡福晉。一時之間,原為同窗,今已有上下分際,更有倫理輩份之分。
另有數位宗室子弟奉旨完婚。有風聲傳太皇太后有意指悠然格格給富察家的谷杭。說待明年立了軍功之後就完婚。待要追究根底時,卻又不知這訊息從何處得來。
悠然倒是在佟府安然住下,偶爾奉貴妃旨意入宮,同往常一樣陪著太皇太后,一切紛擾全不留心。佟貴妃卻是有些有苦說不出:這訊息分明是慈寧宮中傳來,卻未過明路,無法追究。這樣一來,自己原先的打算全落空了,沒有人知道皇帝是否也在關注此事——據說這富察谷杭頗得聖心。
正當佟貴妃糾結之時,佟國維卻另有心思:這富察氏可是開國功臣,祖上更是顯赫無比。如今雖是聲勢大不如前,卻是根基深厚,族人眾多。現下又出個得聖寵的小子,待得明年立了軍功,那還不青雲直上?如今上頭有這樣的意思,不如順水推舟,既如了太皇太后的意,又攏了富察家的心。這便宜女兒好歹現在是佟家的,待得明年,太皇太后一指婚,豈不又多一臂助?不若靜等著就是了。
念及此處,遂命人送了口信進宮,要佟貴妃切不可提及其他,順其自然即可。佟貴妃心有不甘卻是無可奈何,仍是竭力相待,不露聲色,心下卻是疑惑:太皇太后何等精明,為何偏指了一個沒落的家族子弟給悠然?那人千般萬般好,又哪裡比得過皇上?
不提疑惑意外,繁瑣的六宮瑣事足以讓她焦頭爛額——太皇太后終是沒有分了她的權力去給溫僖貴妃。如今卻恨不得萬事不理,只因著宮中添了新寵,皇帝各色賞賜要記檔,人手調撥,衣裳裁製,首飾分派,月錢發放都不能循了常例,樣樣都有計較。在轉念之間似是尋得了太皇太后不把悠然給皇上的真意。
太皇太后此刻正舒舒服服的靠著大迎枕飲著冰碗子。悠然陪在一邊讀詩給她聽:“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她讀得不緊不慢,聽得她柔和的聲音,竟覺得時間都變得慢了,一切都安靜下來,外頭的蟬鳴似乎也隔得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