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伕忙不迭應答,“能,能。”
“仔細記著我說的。”穆清換過一隻手捂著小腹,另一隻手指著阿柳,略微彎起了腰,額頭上冒出幾顆豆大的汗珠,“你帶著她,盡力往西郊跑,去追你家夫人,要快,遲了恐怕她要遭險難。攆上她後,請她火速撥轉掉頭,來此驅逐賊匪。可聽明白了?”
車伕邊點頭邊跑回車邊去卸車,阿柳伸手覆住她捂小腹的手,起了一層憂色,“不若你同他去,我留下躲藏了等你們回來,抑或使他一人去,我同你一處藏了,好有個照應?”
穆清搖搖頭,快速道:“那些並不是尋常賊匪,指不定便是衝著我來的,我遁走他們仍是要追,你跑了,他們未必會在意。況且我怕是受不住馬上顛簸。此處地曠難藏,我一人尚好匿藏,再多一人便又多一份險。再者,那車伕終究是長孫氏的人,你去盯著我才能安心。”
車伕卸下了馬,牽著小跑過來,託著阿柳於馬上坐穩,穆清殷殷地再囑咐道:“快,定要快。”
二人揚鞭疾馳而去。踢踢踏踏的馬蹄聲與粗啞的吆喝聽來已不足百步,穆清咬咬牙,掉轉身往後面的林子內跑去,一面跑,一面暗暗祈求,希冀那暗沉的密林能如同兩年前那般,再給予她一次庇護。
她跑進林中,尋了一棵粗壯的樹幹,閃身匿靠在樹後,調整起急促的呼吸。背緊貼到樹幹時,方才發覺後背的衣衫盡溼,貼上在身後,溼涼一片。
林中靜謐依舊,鳥雀嘰嘰嚓嚓地在樹冠間掠過,和撲稜稜的拍翅聲,是林中唯一的響動。穆清漸漸緩下呼吸,閉目緊扣起十指。
隔了許久,林中並不聞其他動靜,她壯起膽子。細微地轉動脖子,四下探望,並無異常。於是她又極小心地在樹幹背後轉過身,一點點細碎地挪動步子,儘量不教腳下的枯枝散葉發出響動來,小心翼翼地挪了半晌,方才轉過身來。
她從樹幹後頭略微斜傾出身。向周身幽暗。林子外頭的光努力向內透射,卻在入林數十步的地方,被暗沉侵吞。故在林子外向內看,一片黢黑,瞧不清楚甚麼,在林內朝外看。卻能看得十分清晰。
此刻林外並不清靜,三二十“賊匪”騎著馬在林子邊緣徘徊。進一步退兩步,像是畏懼入林。“匪首”不斷吆喝,遣人四處搜尋。果真是衝她而來,穆清暗說。這些絕非賊匪,賊匪怎會畏畏縮縮的不敢入林,瞧著倒像是一群倉促拼湊起的地痞無賴。
欲要對她不利的人並不少。穆清在心底盤算了一下,顧二孃是一個。杜淹是一個,李建成是一個,才剛被她詐退的鷹揚府校尉劉武周及突厥始畢可汗勉強也能算上。然此時此地,顧二孃遠在金城,杜淹跟隨著王世充轉戰洛口正同李密周旋,劉武周與始畢可汗疲於奔命,剩下的便只一個李建成。
李建成身處南下的大軍中,尚有杜如晦緊盯著他,絕無可能分身來禍害她,可是他的夫人卻在晉陽城內,連同竭盡全力要將她驅離杜如晦身邊的鄭官意,穆清心頭倏地明朗起來,再探頭細辨,人影憧憧中,果真有一駕馬車停靠於一邊的隱秘處,在林外許看不見,自林中望去,卻瞧得分明。
林子外面的“賊匪”忽似受了甚麼刺激一般,咋咋呼呼地跑進林中。穆清大驚,慌忙縮回腦袋,在樹幹後頭藏好身子,只聽見揮刀砍劈藤蔓枝幹的聲音越來越接近,大約支撐不了多久,便要搜尋到她藏身的這棵大樹。
……
卻說阿柳與那車伕,策馬一路發足狂奔,幸虧長孫氏領著的那些府兵只是小跑步行,尚未走遠。追攆了大約一刻鐘的功夫,遙望到一隊人馬在前頭急行。
阿柳忍不住在馬上大喊,“長孫夫人!”連喊了數聲,終於有人去車駕邊回稟了。
馬車和行進的隊伍戛然而停,長孫氏從車中伸出頭來張望。因阿達往軍中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