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非首次替杜如晦診治,遙想起往昔,用藥看顧,他都會細細地說予她知,只這一遭,怎就只將藥交付給杜齊,卻從不過她的手呢?這年頭教她渾身一顫,忙喚住趙蒼,“趙醫士慢走。”
趙蒼頗有些意外地站定住腳。穆清在他跟前猶豫了一息,嘆道:“非是七娘信不過趙醫士的岐黃之術,只是拙夫的身子總不見好……”
“七娘莫心焦,有道是病去如抽絲,又何況杜公這般勞思傷神的,自然是好得慢些。”趙蒼略一沉思,寬解道,抬眼見穆清正直直地注視著他,心裡不免有些膈應,訕訕地別過眼,越過她的肩膀,只看向別處。
“如今世下,七娘能全信不疑的人寥寥,趙醫士算是一個。”穆清凝重地一字一句道。
趙蒼的神色稍顯為難,目光四處遊離了一陣,倏地又收攏回來,索性對上穆清的雙眼,“當年夫人親身試藥替某開脫,這份信賴終身銘記。某是個直性子的,不會行那些虛虛實實的,夫人只需知曉,某此生聽候夫人與杜公差遣,事事必定以二位安危為先。至於杜公的疾患。。。。。。夫人莫急,時日到了總會好的。”
言罷一拱手,道了聲告辭,轉身便離開。穆清在冷風中茫然站了一會兒,眼瞧著他疾步離去,忽覺眼前有一頂厚實的帷障,內里正發生著甚麼事,卻被圍得密不透風,任憑她如何急切,也瞧不進裡頭去。L
☆、第二百三十章 茫茫大夢(十四)
西嶽奇險,行至山腳下車駕馬匹俱已難行,況祈天祭臺的離宮又在半山腰臨崖而建。逢諭前來的人皆棄了車馬,浩浩蕩蕩的百來號人就要一步步走上半山。
北風凌厲,杜如晦甫一出馬車,腳尚未踏上地,一陣寒風夾裹細了小冰珠子襲面而來,正教他吞了一口,喉頭登時被人狠狠攫住了一半,嗆得喘咳了許久,面色原就蠟黃,這一番下來,越發泛黃透青,連得走路都要靠杜齊攙扶著。
行在前頭的長孫無忌自下馬時便望見了杜如晦這般的臉色,原地躊躇了一番,緩下緊繃的臉,走到他跟前虛扶了他一把,“杜兄這又是何苦,能者多勞話雖不錯,卻也要顧惜自己的身子不是。朝務本就繁忙,這樣的苦差,能推便推了,想必聖上也不會怪罪。”
說著他側頭瞥了一眼杜如晦的神色,仍是一貫的謙和端穩,忽就令他心生厭煩,語中帶了幾分譏誚,“怨不得聖人那般倚重杜兄,僅是這份奮不顧身親力親為的韌勁,便是咱們這些人不能望及項背的。只是杜兄也該多保重才是,眼見這開春便要迎娶長慶長公主,介時聖上必定還另有重任相托,且有得杜兄勞忙。”
杜如晦彷彿並不在意他夾槍帶棒的言語,反倒寬厚笑道:“若忙不過,定是要稟明瞭聖上,請出輔機你來助力。如今天下已大定,正是百廢待興時,輔機可不能貪圖恬逸,白白虛費了一身好才幹。”
這一番應答卻是長孫無忌所不料的,他張著口接不上話,直至冷風直灌入口才忙閉了口。他因李世民忌憚外戚。連遭左遷,緊要事上又不得重用,胸口自是有一口怨氣想要撒一撒,卻生生教杜如晦溫厚地擋了回來。
風大難行,一行人將近薄暮時分才抵達祭祀場。杜齊一扶著杜如晦,一路只覺他越來越冷的手,越來越僵硬的步伐。和越來越無力的喘息。至祭祀臺處。再轉眼去看,他的臉色已是青白一片。
因祀山典儀定在第三日,久未有人來過的祭祀臺也需兩日收拾安置。杜如晦又是那般形容,故長孫無忌只得一人操持著這些瑣碎。祭祀場後頭有屋宇三棟,原是高祖祀山時建起的小行宮,如今一直閒置著。除開最大的一間充作寢宮的院子還封著,其餘兩處院子早有人上來收拾了。迎候長孫與杜二人。
兩日來杜如晦面色沉灰,體虛氣弱,一應雜事幾乎全由長孫無忌一手打理起來。至典儀前一晚,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