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俱安好。你那塘子裡的蓮長勢極好,花匠照料得亦細心。”
“多謝。”穆清心中一動,口中只淡淡道了聲謝。
賀遂兆遲疑了一刻,又道:“可聽聞餘杭亦起了反亂?”
穆清倏地直起身子,睜大眼看著他,一臉說道不清的神色。杜如晦拉過她的手到自己膝上,輕輕拍撫了幾下,她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坐了下去。
“七娘莫急,且安下心來。”他瞥了一眼她停留在杜如晦膝上的手,不著痕跡地將眼看向別處,繼續說道:“今歲初要討高句麗,涿郡東萊一帶再徵不到兵,便在吳郡餘杭一片徵兵。眾人皆知,去歲國勢尚壯,猶死亡大半,骨骸無歸,今歲已然疲敝,去了無非是枉送性命,民眾如何肯去。一時官吏追逃打殺,好端端的江南,竟也如修羅場一般。此時正有人藉著楊玄感的叛亂登高一呼,自是百應的,短短數日,聚了十萬人之眾。”
穆清摒住呼吸,一動不動地盯著賀遂兆,腦中飛快的轉過一幅幅溫婉熟稔的水墨畫,硬生生地封閉了心念,不去想那自小嬌養著她的細緻山水,如今是怎樣一副場景。
賀遂兆長吁了一聲,接著道:“江都的劉管事已著人去餘杭探過,遞過訊息來,七娘的兩位兄長,一位已在鄉間安居,雖過的艱難些,好歹平安。另一位,說是往金城郡投婿家去了。兩位的府宅,已為叛軍所據。”
“那我阿爹的老府宅呢?”穆清急問到。
“卻是安然無恙。”賀遂兆安慰道:“顧老先生向來德高望重,人皆敬重,舊府老宅封鎖了三年有餘,無人妄動,時常有香火祭拜。”
穆清從心底裡吐出一串嘆息,胸口隱約作痛,垂下眼簾時,一顆眼淚順勢滴落下來,正落在杜如晦的手背上。他向賀遂兆頷了頷首,“此番勞苦了,已過了三更,早些去歇著。明日趁著天早無人,往留守府去罷,莫教人覺察你我已見過。”
賀遂兆站起身一拱手,又看了一眼垂頭靜默的穆清,牽了一下嘴角,終是沒說一字,轉身出正屋,往偏廂內去歇了。L
☆、第九十六章 人心所歸(十四)
沉寂了片刻,杜如晦見她並未再落淚,便抬手將她攙扶起,溫言道:“更深了,早些睡。”
她如何能睡得著,又怕擾了他睡,遂安靜地平臥在榻上,自顧自地出神。過了一會兒,他伸手攬過她,讓她靠在自己胸前。穆清深深地吸了吸鼻子,瞬時整個心頭都盈滿了他的氣息,熟悉到沁入骨血中一般。“我,我好惦念阿爹阿母。”她顫著聲音道:“阿爹過世第二日,我便隨了你走,至今已三年有餘,我竟不知阿爹阿母葬在何處。”
杜如晦低頭將面頰貼在她的額頭上,柔聲說:“論理我也是該要回去祭拜恩師的,況且現今已不僅是恩師,亦是阿爹。待時局略安穩些,我們便一同回去祭掃。”
穆清在他胸前默然點了點頭,默了一會兒,他又道:“等回了東都,我替你購下顧氏老宅,待他日江山既定,蒼生不再遭受塗炭之時,我們仍一同去那處住著,春踏東苕溪,夏觀眾星宿,秋採塘上蓮,冬制暖香薰,終身約守,百年同穴,可好?”
穆清將臉埋得更深,嘴角卻抑不住地往上揚,想著那場景,分明是暖心想笑的,卻惹得眼淚撲簌簌地直往下流。
一夜睡睡醒醒,天邊隱約有了一絲霞光時,她終是睡踏實了,無人吵擾她,一覺直到巳時方醒,身邊早已人空。起身梳洗了,前後想想這一日皆閒散無事,又多日不見英華,便想著要往軍營中去探探。昨夜聽賀遂兆那意思,楊玄感要往弘農宮去,說不得過些日子弘化的駐軍便要開拔。英華便又要隨軍離去。再者,從餘杭到吳郡,她的親族幾乎離散盡了,眼下能見著的,惟有英華。
離校場還有些路,忽聽見前頭吵吵嚷嚷的人聲,從車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