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語既出,殿內鴉雀無聲,幾息間靜得教人窒息。穆清偷眼望去,但見李世民稍顯吃驚,面色尚算平靜。他身旁的長孫氏亦神情亦無大變,身子卻微微前傾,一手在膝上握成了拳。再看丹娘等人,驚得尚未回過魂來,倒辨不出心裡的主意。
穆清面作為難,輕輕柔柔的嗓音霎時打破殿內的沉寂,“這……卻要如何是好?按說小娘子有心向佛,本是極好的事,只是,只是……”
“顧夫人許是捨不得放人?”高密長公主的嗓音高亮,一下蓋過了穆清的聲音。面向李世民道:“要我說,這幾位小娘子難得竟有心願終身侍奉太穆皇后,更難得的是心中還存著天下疾苦,可見心地慈悲,真真是極有佛緣的人。顧夫人若因一己私念不願成全於她們,豈不罪過了?人皆說佛法無邊,感化渡人。我禮佛多年。今日果真是親見了。”
長孫氏沉吟著點了點頭,“確是極難得的好事。不過她們年紀尚輕,這般大的事。終是要問過她們自己的意願才好。”
高密長公主笑道:“那是自然。”說著一旋身子,步至那六人跟前,鄭重肅穆地問道:“你們,可願意留在淨慈寺內。終身侍佛,供奉太穆皇后。祈佛降福於聖上及天下?”
殿內的氣氛猶如繃緊的細繩,饒是如此,穆清聽高密長公主如是一說,心裡仍忍不住暗自好笑。這樣的問話,教她們如何作答?侍佛,供奉皇帝生母靈位。替皇帝及天下百姓祈福,這三樁。只拿任一樁來問,難不成她們還敢說句不原意麼?
另五人紛紛跪地,不肯說願意,亦不敢回不願,個個心急如焚,一時緘默俱不知該如何作答。“聖上向來信奉釋教,你們一心向佛又是好事,斷然不會因此責難,你們只管放心說便是了。”穆清輕聲催了一遍。
“聖上向來信奉釋教”,這一句如驚雷,猛然提點了高丹娘,她腔子裡的一顆心一下沉到了底裡,眼下恐怕再無路可退,審時度勢,保命才是首要的。到底是個聰慧的,高丹娘心知大局已定,只得領著頭俯身叩拜,“奴婢心之所向。”
餘者見情勢如此,無可奈何,也都跟著叩頭請願,生生地將眼淚怨怒咽回腹中。長孫氏的目光一閃,仿若利刃劃過穆清的臉面,口中卻向李世民笑稱了一回“佛緣奧妙”之類的話。
殿內穆清與高密長公主並陸阿原同時將一顆提調著的心鬆緩下,也不去理會那幾名女子。慧通雖不很明白內裡糾葛,卻也知曉不能讓她們再留在殿上,忙召過幾名女尼,先送了她們至後院禪房去。
小半個時辰後,淨慈寺前院的諸僚得了旨意,一一自行散了歸去。不出一刻,內監開道,重豎滷薄,十來名宮婢簇擁著長孫氏先行出來,扶持著她登上車輦。隨後是高密長公主,攜了她的侍婢僕婦魚貫而出。走在最後頭的是雙手合十恭送的慧通尼師。
杜如晦立在前院,等了好一陣不見穆清出來,與他一同站著的幾名內監亦忐忑地探了探頭,因李世民亦未出來。幾人面面相覷了幾眼,不知是誰低聲嘀咕了一句,“顧夫人帶來的那幾名娘子怎也不見出來?”
杜如晦腦中轟然一聲,心下惶遽,他只知穆清欲要甩脫那幾名女子,這些日子裡究竟做了些什麼,他渾然不知。眼下他並不懸心那些女子境況如何,只恐穆清手段過激,惹怒天顏。
隔了半刻,卻見阿柳從角門走出,身後跟著兩名小尼,手中捧著的正是些女子的日常用物。杜如晦大步上前,也不言語一聲,抬手便翻看起來,許是手上力道不控,叮鈴哐當地落了幾件在地下,把那兩名小尼唬了一跳。
阿柳驚愕地抬頭看他,“阿郎……”
“怎不見穆清出來?裡頭可出了甚麼事?”杜如晦甩開手,只向阿柳問道。
阿柳愣了一息,回頭望院內瞥了一眼,方遲疑著低聲回道:“不就在院中麼,能